浙江桐庐严先生祠楹联赏析

青山明川

严子陵祠堂楹联赏析

金长渊/文

过去读柳亚子与毛润之唱和诗，一个在诗中发泄不满情绪：“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一个规劝：“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诗中的子陵滩和富春江都在浙江桐庐。二人唱和的背景是：1949年3月，毛主席邀请柳亚子先生到北京共商建国大计，柳因对未被重用而心生埋怨，意欲仿效东汉隐士严光（字子陵）归隐老家。分湖为柳亚子的家乡，子陵滩为东汉名士严光的归隐、垂钓之地，位于富春江的上游。柳亚子借此表达，南下战役取得胜利后，便学习严光归隐故里 。毛主席写了一首七律劝他不要发牢骚：“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委婉地劝说他留在北京还不错，不要嫌弃颐和园昆明湖水浅，观鱼也不逊富春江呀。诗语宜曲，话中有话，弦外之音柳亚子先生应该是明白的。而我每当读到此处，总是对富春江子陵滩心驰神往。

　　新世纪甲辰季春，笔者有机会到心仪已久的浙江桐庐富春江一游。四月二十四日上午，乘坐“富春山号”游船，逆水而上，约摸半个小时，到了对岸，只见紧临江岸，有一座石坊，上额“严子陵钓台”五个大字，是由赵朴初先生书写的。后面是纪念严子陵的祠堂，额书“严先生祠”四个大字，是由原华东局书记、后为中顾委委员魏文伯同志书写的。“先生”一词，饱含着多么的尊敬!

祠堂内外共有五副楹联，第一副是，祠门两旁镌刻的单边七字联：“何处是/汉家高士；此间有/天子故人。”短短十四个字，浓缩了人物、地点、时代和人物的身份地位及节操。东汉高士严光拒绝光武帝刘秀之召，拒封“谏议大夫”，来此地隐居垂钓而闻名。他博学多才，年轻时与汉光武帝刘秀是同窗好友，曾经同榻共眠过。光武帝即位，访得严子陵隐居地，立即派人请他出山，但此时天下已定，严子陵心想若此时为官，难免会有“无功受禄”之嫌，坚辞不仕，决意回富春山隐居，耕田钓鱼终老林泉。这种高风亮节，对于今天跑官要官甚至买官者，应该有深刻的警示意义。历代数十位文化名人等都游过富春江严子陵钓台，留下很多诗文佳作，真草隶篆各体书法，刻碑竖立在碑廊内，增强了景区的文化品位。我数了一下，诗文碑石现增至六十多方，并一一拍照，留作归途整理。

　　进入祠堂大门，内有一小院，甚为简朴雅致。然后登上七级台阶，上得正殿门口，看到第二副楹联，刻在殿门两旁，联语采用的是郑板桥的集句联“先生何许人/羲皇以上；醉翁不在酒/山水之间。”之所以说是集句联，就是说其是有出处的。上联前一分句典出《五柳先生传》开篇。后一分句典出陶渊明自叙隐居闲逸之乐,有“自谓是羲皇上人”语。熟悉古诗文者读到此处，自然心领神会，下联摘自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用在严先生身上，也十分贴切。按：羲皇：即伏羲氏。羲皇以上：即远古时代，这里远古时代的人。古人认为那时的人无奸无邪，质朴纯真。

　　祠堂的正殿，横梁上悬挂有“高风亮节”巨匾。两旁的楹柱上，悬挂着敷以墨绿色的联语；“昭昭令誉垂千古，耿耿清风播九垓”，非常醒目。此联前面两个叠词相对，准确鲜明。中间两个形容词“令”与“清”修饰誉和风。组成偏正式名词词性和平仄对仗，都十分工稳。上下联的两个动词“垂”和“播”相对，后面的数量词相对，撰联的水平令人叹为观止。按：九垓，指的是中央至八极之地。

　　殿堂内，供奉着严子陵坐像，横匾大书“光武故人”，意为光武帝刘秀的老朋友。祠内立有宋范仲淹所撰《严先生祠堂记》石碑，文中“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名句广泛流传，为人熟记传诵。我在瞻仰时，更专注于两旁的楹联。紧邻先生座像的是单边为八个字联：一字之褒有光泉壤，万民之式永表寰区”。对仗极工，评价极高。

二旁边石柱上是一副长联，为瀛生所撰：上联是：贪夫廉/懦夫立/功关世道/一代徽猷钦峻节；下联是：云台渺/钓台存/德化人心/千秋俎豆仰高风。

祠堂的功用主要是祭祀。而祠联主要是起教化作用。严子陵这一历史人物的社会教化作用何在？“贪夫廉、懦夫立”此处的理解，要懂得古汉语的使动用法，意为使贪婪的人变得廉洁, 使懦弱的人变得勇敢。语出《孟子．万章下》:"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中也用了此典——“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按：下联的云台：指官场。钓台：指山林隐居地。徽猷:美善之道。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常用名词、指宴会时盛肉类等食品的两种器皿，亦泛指各种礼器。

　　也许有人看到上联前面的六个字而会产生疑问，合肥包公祠里面不是有“立懦廉顽”字样吗？是不是借用包公祠的，非也。我们看看范仲淹和包拯的生卒时间就明白了，范仲淹（989——1052），包拯（999——1062）。也就是说，范仲淹的生卒之年早于包拯十年，前人是不可能为后人祭祀写文字的。

瞻仰严先生祠，拜读一系列祠联后，联系当今官场上的跑官买官现象，感慨良多，遂口占一绝，为本文作结：

子陵台畔忆严光，

亮节高风千古扬。

可耻趋时官本位，

何如垂钓富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