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

李秀瑜

钟 声

李秀瑜 文

有人说时间似流水，它会慢慢地冲淡、冲没往事。没有被冲没的往事就成了故事，讲一个少年时候的我曾亲身经历的故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的初中曾就读于重庆五中，即现在的重庆广益中学。学校位于重庆南岸文峰塔下的森林中，学校没有围墙、没有校门，学校传达室设在半山腰一条石板路边，石板路弯弯曲曲地连接着山上的风雨楼、实验室、食堂和足球场。连接着山下的办公楼、教学楼以及学生宿舍楼。

　　传达室旁边有一棵老杉树，粗壮的枝杆上悬挂有一口大钟，形状如电影《地道战》高家庄村头大树上那口大钟。每天早中晚上下课时间到点，传达室值班师傅就解开绳索拉动钟锤敲响大钟。

“咚…咚……”浑厚的钟声悠长，十里闻声。

　　文革中期是青少年崇尚英雄的年代，男生的偶像是电影《平原游击队》中能使双枪的李向阳、《铁道游击队》单手飞车的大队长刘洪。曾经暗暗的恨自己没有生在革命战争年代，没有当英雄的机会。

　　每当我路过学校传达室就要仰望树上的大钟发呆，总想去拉响铜钟并高喊：“鬼子进村了”！过一把《地道战》游击队长高传宝他爹拉钟报警的瘾。

　　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后，我与同学们一边哼唱着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的插曲“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里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就要来临……”一边敲打着搪瓷碗路过传达室，我见传达室内无人值守，就迅速上前解开绳索，用力拉响了钟声。高喊：“鬼子来了！”然后，左手捂胸，右手握绳作“中弹”状。

我的胆大妄为赢来了同学们一阵哄笑。

　　这时，值班的敲钟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挽怒吼道：“小崽儿！你胆子太大了，竟敢随意拉钟，这要出大事的！”

　　我诚惶诚恐地被敲钟人扭送到学校“革委会”办公室。校领导张主任恶狠狠地对着我说：“擅自敲钟，扰乱作息时间，是破坏革命秩序的反革命行为！必须严肃处理！”

　　学校“革委会”领导对我的处理意见是记过、写检查，态度不好将交由派出所处理。可住校的重庆水泥厂“工宣队”师傅说：“小屁娃儿，毛都没得懂啥子革命、反革命哟，对调皮捣蛋鬼只有打手板，打痛了就长记性了。”

工宣队师傅命令我伸出手，并问：“哪只手拉的？敲了几下就打几下！”我说“敲了两下”主任说：“大家都听到的，哪里才敲两下？起嘛敲了七、八下！肯定是两只手拉的。”

师傅说两只手拉的，就各打5个手板。

师傅将厚厚的楠竹篾块高高举起，不轻不重的落在我的手掌上，钻心的疼痛使我从此记住了钟声是学校的“秩序”，不能随随便便的乱动。最后学校决定，责成我作出深刻检查。我的检查开场白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然后，将检查张贴在传达室墙上，广而告之。

　　事后，学校体育老师给我们上体育课时，马老师指着树上的铜钟，严肃地说：“你们晓不晓得这口钟的来历？那是我们校队战胜了英国战舰足球队，英国人赠送给学校的。”

资料显示：1933年，广益中学足球队与英舰福康号足球队比赛，双方约定，如果福康号足球队输了，则以悬挂舰船桅杆上的铜钟相赠。一日，停靠在长江南岸龙门浩的英国军舰，一队英国海军排着队，沿着黄桷古道大摇大摆地来到学校挑战。学校足球队欣然应对，校长带领全校师生员工为广益足球队呐喊助威！比赛场的广益健儿们勇于奋进、拼搏，精湛的足球技战术，最终以7:0大胜英舰福康足球队。

事后，英军信守诺言，送来了铜钟，钟上铸刻有“Friend's High School Falcon”字样。

　　学校把这荣誉高高地挂在大树上，作为每天作息的钟声，以激励师生奋进。这口铜钟历经数十年风雨洗礼，见证了百年老校的历程和重庆足球事业的兴衰。如今学校已听不到铜钟那宏亮的钟声，它已躺在陈列馆，成为与尘埃为伴的历史。

故事讲完了，未完的故事却有无比的遗憾，曾经荣获全国“足协杯”冠军的重庆足球队退出中超联赛已经二年了，不知何时才能在赛场上看到重庆足球队的身影，听到重庆球迷那排山倒海的“雄起”声。

谢谢阅读，五、一快乐！ 下期预报《球事》。

（注：文中图片为网络下载，致谢藏家，如有不妥，告知即删。）

2024年4月29日于重庆南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