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 父亲》

冉妈拾月

2024年 4月26日中午，我就想做份香椿汤，就是特别想。

以前都是在老家父母做给我的。

这是我自童年就爱喝的汤，尤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香椿可以说是老百姓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了。每次父母做好，我都等不及盛到碗里，就用勺子迫不及待的先尝一口。

可是，今天一想到香椿，我的心掉掉拉拉的难受，又像塞满了棉絮一样喘不过气来。

看到香椿，我想念父亲。

椿芽汤，是我和父亲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我冰箱里的这些香椿芽，也是那天父母为我做椿汤时煎好的。

与父母一起吃饭 说说笑笑拉拉家常，父亲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而我对父亲最后的记忆也定格在那天。

那是4月8号，星期一。早上打电话告诉父亲，中午我要回家吃饭。父亲说，给你做香椿汤吧，香椿嫩芽是正好喝的时候。呀，老爹永远知道我喜爱什么，被老父亲这样细腻的惦记着，内心充满温暖，回家的心更是雀跃。

其实，这一季的香椿还没有开始掰摘，为了我能喝上椿芽汤，父亲亲手掰了几朵鲜嫩的芽，让母亲拌上材料面腌制，又提前煎好，可以想象那个上午父母都在为了我要喝的椿汤而忙活着，我知道他们等待孩子回家的心要比我期待回家更为强烈。

那天我们的午饭就是香椿汤。

父母和我围桌而坐，爹娘喜欢聊我们小时候，聊我们都没有成家之前，这一桌子都坐不下。

而今，坐在桌旁的只有爹娘。

今天，多了我在家，父母平静寂寥的生活多了一份喜悦和忙碌。

“小时候盼你们长大，你们长大成家了，又盼你们多回趟家。”

我深切的感受到父母老了，越来越怀念过去期待儿女了。

父亲说，明天就把所有的香椿都掰下来，腌好了你拿着放冰箱里，你们姊妹几个都分一点。

我对香椿是永远吃不够的，以前如果父母腌的没有了，我还会去超市再买一点。但是你可以买到香椿，买不到父母的爱与牵挂。所以我更爱吃父母给的，自己院里的香椿，那香椿里有父亲母亲的温度，有家的味道。

我爱吃的香椿是和父母，和家连在一起的。每一季的香椿里都浸润着父母对我们的惦记，每一个腌好的香椿里都有父母对我们的念叨。

“爹，星期六我还要回家吃饭。下次我还要喝香椿汤。”

“来吧，喝春芽汤这好办。”

多么平常温馨的画面，和父亲一起吃饭 ，竟然再也没有下次!这顿饭怎么就成了永别了呢!一直劳作着的父亲，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五天后的星期六4月13日，还没有等我回家，上午九时左右，父亲在胡同口与村里老人们一起打牌闲玩的时候，轻轻一歪，没有留一句话，没有见任何家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一直田间地头忙活的父亲，一直在他的小杏园里转悠劳作的父亲，刚刚换了新的电动三轮，准备杏子熟了的时候用它拉拉，用它带着娘转转，这么热爱生活的父亲，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我对父亲最后的记忆就定格在这一天。

此刻，香椿汤，香椿树，还有我的父亲，这些画面混乱交错在我的脑海里，心痛与怀念如潮水涌满心窝，五庄六腑耷耷拉拉，喘不过气来，喊不出也哭不出。

好久一会，轻轻一声“大(爹）来，你去哪里了？我想你了，给我说说话吧……”情绪终于被扯出来，开始孩子一般无助的啕嚎大哭，任由大滴大滴泪落在香椿汤里。

香椿，老家，父亲，交融一起，在我疼痛又混乱的思绪里。

香椿树还在，掰离过的枝丫正在愈合，发出新的枝叶。可是，我的父亲去了哪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看着这新鲜诱人的汤，我却吃不下了。

不舍得吃，又不得不吃。舀起一口汤送到嘴里，就着泪，给父亲诉说着，喊着

“爹，我们吃饭吧。大来，我下年还要香椿呢，你说年年掰好腌好等我，你怎么就不给我掰了，你怎么这么说话不算话呢……”

这碗香椿汤，我第一次吃出了浓重的爱，苦涩，疼痛，怀念的味道。

一勺一个画面，一勺一份怀念，很慢很慢的一点点下咽，第一次把饭吃的如此的庄严肃穆。

从今天开始，我的香椿变了味道，但是我还是珍爱它，我离不了，不想离，也不能离。

离了它，我仿佛再也抓不住联结不上我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