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湖到文步南村——回忆阿里大穿越之十一

好望岛

　　8月11日早晨，我们同行的几部越野车结伴离开措勤县城。今天计划从措勤出发，到文部南村过夜。沿途重点观赏扎日南木措和当惹雍措。

这是阿里北线最为折磨人的一段征途。整个行程完全没有正规道路，驾驶员全凭辨识前人留下的车辙痕迹行驶。这一整天我们简直就是奔驶在湖的世界里！

　　“措勤”，就是“大湖”的意思。在藏语中，“措”就是“湖”，“勤”意味着“大”。措勤县有1.7万藏民，因境内有大湖扎日南木措而得名。扎日南木错，是阿里地区第一大湖，西藏的第三大湖泊，又有高原琥珀之称，是措勤人民名副其实的母亲湖。

　　早晨一离开措勤县城，几辆结伴而行的越野车就展开了原野追逐。我坐在副驾位置，放眼前方，依稀只能见到一簇簇放射状的车辙痕迹，这哪里还有路呀？格桑师傅介绍说，就连这样的车辙路痕，也是已故阿里车队长“阿里王“探索走过的。

　　这一带的地形确实很奇特，地面上呈现波浪状，实际上就是湖床冲积形成的波浪槽，有的地方还较松软。车辆行驶其间，车头先是仰天而冲，随即俯冲向下，波澜起伏，蔚为壮观。网传有司机把车开到泥潭沼泽地去了，但我们的这几位藏族司机可不一样。他们个个经验丰富，都能独挡一面。他们双眼紧盯远方，双耳聆听扎日南木措湖水声，轻松驾车在旷野车辙中飞奔。大家你追我赶，有分有合，把这段追逐扎日南木措的行车过程，演绎成蓝军红军似的“逐鹿草原大会战“。期间，前方车辆扬起的土层，不时弥漫天空。这种场景既渲染着羌塘无人区的雄浑野性，又展现出藏族司机剽悍竞驶中的勇猛壮美。

　　突然，前方出现一段河道险滩。车队立刻由双双竞驶状态，转入单车依次缓行。大家相互提醒着、吆喝鼓励着……不一会儿，车队全部顺利过了险滩，会师于湖边一处坚实的草地上。

　　车子继续开往湖边时，出现了一大片绿色的草原。白云朵朵，绿草茵茵。一群群肥美的绒羊，在阳光映衬下，呈现出肥嘟嘟的身影……夏日的扎日南木措湖畔，风和日丽，芳草萋萋。这里是措勤县天然的畜牧场，盛产着十分珍贵的紫绒山羊。

　　车队继续往前开，终于在一座挂着经幡的小山崖前停了下来。这座由亿年前海底黑色石灰岩构成的小山崖，就是神传中的木诺山孤峰。它海拔5174米，高出湖面500余米。这里是观赏扎曰南木措湖景的最佳观景台，驴友们纷纷端起照相机冲上山崖顶端。

　　我此时虽已近古稀，但仍然怀着悸动的好奇心，竟然三步併作两步地冲上山崖顶。登临崖顶，举目远眺，扎日南木措尽收眼底。一幅世外桃源般的山水画卷，铺展在眼前……但见湖水广袤清透，在高原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远山含黛，近水如玉。一湾湛蓝的湖面上，水鸟不时地啼鸣掠过……这湖水与周围的山峰、草原浑然一体，相映成趣，美的实在令人陶醉！

　　我站在木诺峰高处环视四周，只见扎日南木措水天一色，浩如烟海，磅礴大气，大有气吞远山之势。我尤其惊叹扎日南木措湖岸线条灵性优美。细观湖岸线条纵横切割，配衬远处的雪山，以及色调多变的水面，真是美仑美奂。近看水岸交接处，轻风吹过湖面，荡漾出层层涟漪，灵动飘逸，令人心旷神怡！其中，有条如长长弯刀一样的弧形沙堤，一直延伸至远处的湖心孤岛，给人以“诗与远方”的无限遐想……假如时间许可，我们能沿着沙堤漫步，乃至个人独行直抵湖心孤岛，那又该是怎样的仙境享受啊！

　　扎日南木措，被藏区原生苯教尊为神湖。当地传颂的神话传说，为美丽的湖泊平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木诺峰山崖上迎风飘扬的经幡林和玛尼堆，就是藏民们为神湖所敬献的。

　　传说很久以前，扎日南木措所在地是一片富饶肥沃的大草原，居住着一个很大的牧民部落。全部落的牧民都从一口小小的水井取水，部落喇嘛嘱咐百姓每次取水后，一定要马上盖上井盖。一次，一名女子为了迎接远道回来的丈夫而忘了盖井盖，结果水怪便趁机跑了出来，漫出的井水旋将部落淹没。后来幸亏莲花生大师骑着白虹及时赶到，才镇住了水怪。莲花生大师接着施法，搬来四座大山，压在扎日南木措的四个角上。从此，扎日南木措湖岸四周升起了四座山，分别是东边的黑铁铁围山，南边的红土红铜山，西边的仙谷褐石山，北边的白色水晶山。

　　在西藏，几乎每座圣湖都伴有神话传说。这些神话传说中，多是神山与圣湖之间的爱情故事。但扎日拉木措却流传着这个神奇的水怪故事，为扎日南木措增添了特别神秘的色彩，同时也让我们这些行走于此的游客对扎日南木措充满了敬畏。我特别敬畏人神共一的莲花生大师。深入藏地阿里地区以来，从冈仁波齐神山，到古格王朝遗址附近的托林寺，再到玛旁雍措神湖畔的及乌寺，莲花生大师的传说故事如影相随，也让我们对其倍生敬意。

　　扎日南木措坐落在冈底斯山脉与阿尔金山脉之间的河谷里，属于退化的远古湖泊。亿万年前发生的火山爆发，以及后来的造山运动，使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等高高隆起，四周的海水向盆地汇集，于是形成了扎日南木措等湖泊。如今的扎日南木措海拔4613米，平均水深3.5米，面积约1023平方公里，属咸水湖。它虽然并不深邃，但随着阳光和云彩的变化，会幻化出多姿的色彩，被游客赞颂为“镶嵌于羌塘大地的一颗巨大蓝宝石”。

　　然而，我不禁为之感慨：扎日南木措虽然如此旷世秀美，却因地处生命禁区核心区域的羌塘无人区腹地，只有很少自驾游的游客方能有缘到此。

如今，十年过去了！听说羌塘高原上G216国道已经开通，崭新的柏油大道已经通到扎日南木措湖边。我相信，藏匿于羌塘无人区深处的扎日南木措神湖，一定会敞开广阔的胸怀欢迎远道客人的到来！

　　我们的越野车队离开扎日南木措后，藏族司机们又开始了越野竞逐。时过中午，越野车队行驶到一个山崖口时稍稍停了下来。眼前出现的宝蓝色神湖，就是久仰大名的当惹雍措啊！当惹雍措湖水在阳光和云朵的映衬下，透逸出各种不同色调的蓝和绿……湖岸边的藏野驴正在踱着方步，几只藏原羚和家养的羊群都在悠闲地吃着青草……这一切都显得难以言表的诗意。

　　越野车队继续沿着这个湖边行驶，直到一个村庄前才停下来路餐。我们取出事先准备的桶装方便面，向当地村民买了大暖瓶开水，便坐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看这模样我们像不像是农民工？

　　午餐毕，我们的越野车队又沿着湖边继续行驶。只不过此时大家都不要竞驶了，而是要求司机尽可能地开的慢一点，好让我们多看一眼当惹雍措迷人的湖光山色。

　　何谓当惹雍措？“当惹”在古象雄语中是“湖”的意思。而“雍措”在藏语中意为“碧玉似的湖”，整个西藏没有几座能被称为“雍措”的湖。当惹雍措就是其中之一。这是因为当惹雍措实在太美了，简直美的摄人心魄。我常看着湖面发呆，那是一颗巨大的蓝色翡翠呀！那是让人窒息、不断变幻着湛蓝、青蓝、墨蓝、翠蓝、宝蓝等等蓝色呀！

　　继续前行的路上，越野车一直沿着当惹雍措湖畔慢慢行驶。宝蓝色的湖水，映衬着湖对岸的达尔果雪山，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星辰般的亮光。天空高远，变换莫测的白云如孩童一般陪伴左右。云水共舞，动静交错。

南北走向的当惹雍措，形如鞋底。湖面又像似一金刚杵，上圆中细下部长。它四面环山，唯有南岸的达尔果山东侧有一小水缺口。我们隔岸所见的达尔果山，山体黝黑，顶覆白雪，形状酷似一列七座整齐排列的金字塔。达尔果山和当惹雍措被雍仲笨教信徒奉为神山圣湖，千百年来这里 一直传颂着神奇的传说故事。

　　当惹雍措实在太美了！沿着湖岸行驶的越野车队，无论开得多慢都无法满足好奇游客的要求。虽然此时乌云翻滚，眼看就要下暴雨了。但在大家强烈要求下，越野车队还是完全停了下来。全体游客旋即下车，猛然冲向湖边……

　　我对这样宁静而又秀美的圣湖情有独钟。如果说人间真的有仙境，那么这里一定是！于是我便走出人群，选个僻静的角落，留下几张身影。其中一张放大后制作成镜框，一直挂放在自己的卧室朝夕相伴。

　　高原的天气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瞬间，下起大雨来了。游客们急忙钻进车子，藏族司机驾车冒雨朝文步南村方向急驶……

　　雨水冲垮了前方的土路，形成了一道大沟壑，走在最前面的一部车陷落在沟壑里。后面的车子急忙停车。藏族司机纷纷下车，大家互帮互助，纷纷搬石头填沟壑。格桑师傅更是奋力当先，忙前忙后地指挥车辆。我们的车队很快就逐一顺利通过。

　　我们的车队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到了住宿地文步南村。文步南村，是那曲市尼玛县文布乡的一个自然村。它依山傍水，紧紧傍依着当惹雍措湖畔，是个风景优美的村庄。央视纪录片《第三极》和《极地》曾经介绍过这座最美乡村。

我们居住在一家藏民家庭旅馆里。站在二层楼上，面向浩瀚的湖面，聆听着惊涛拍岸的浪哗声，我不由自主地让想起家乡的大海……当惹雍措是西藏第四大湖，水深有230米，是我国第二深、西藏最深的湖。我国最深的湖是长白山天池，最深处373米。但它是中国与朝鲜的界湖，因此当惹雍措可称为全部面积位于我国境内的最深湖。湖深浪高，难怪乎，我在这里老是联想到海。是的，湖的世界，根系着海的世界！

　　阳光姣好，湖水湛蓝。安顿下来后，朱老师顾不上欣赏美景，便赶紧下厨备菜。洗菜、切菜……动手掌勺，她很快就做出了三道菜：西红柿炒蛋，白菜罐头红烧肉，土豆红萝卜青椒黑木耳混炒午餐肉……这是我们进入羌塘无人区以来吃的最佳美味的一餐，连常在藏北无人区奔走的格桑师傅也都连连称赞！

　　期间，我抽空参观了文布南村内的文部寺等建筑物。文部寺是雍仲苯教的寺庙，但它与藏传佛教寺庙并未有太多不同。只是苯教信徒转山转湖转佛塔都是按逆时针进行的。我想起在冈仁波齐神山转山时，曾经诧异地见到部分信奉苯教的藏民信徒从逆时针方向或瞌长头、或迎面走来……

　　文布南村真乃是风水宝地。早在四千多年前，这里就是古象雄王国的核心地区。古象雄王国曾经有自已的语言和文字。最辉煌的时候，其疆域西起今阿里地区的冈仁波齐（上象雄），横贯藏北的尼玛、申扎一带（中象雄），东至昌都丁青一带（下象雄）。公元644年，吐蕃王松赞干布率兵灭了象雄王国，统一了青藏高原。

　　达尔果雪山和当惹雍措作为苯教的神山圣湖，养育了湖畔的人们，是古象雄文明的摇篮。文布南村位于当惹雍错北岸，曾被称作苯教的最后部落。漫步村庄，让我深感这是有信仰的村庄，这里的村民们十分和蔼可亲。同时，我还对村前有一大片种植青稞的绿地深感惊奇。原来，由于这里的地形相对闭塞，每年都会形成一段相对温暖湿润的小气候。这种现象在藏北高原是极其罕见的。

　　此行文步南村，虽然感觉收获颇丰，但也留下遗憾。据说，离文步南村15公里的穷宗村，就是古象雄国王宫遗址所在地。但限于时间，我们无暇顾及。

　　就连村前的当惹雍措湖滨，原本计划好次日清晨在此拍摄日出，也因突降大雨而作罢。旅行就是这样充满未知。只好自我安慰：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