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笔(二)不舍

把酒临风

<p class="ql-block">网络图片</p> <p class="ql-block">  作者:把酒临风</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五年三月,那时还不满十五岁,下定决心退学参加工作当工人,随父亲远赴几千里地的四川渡口(今攀枝花)参加三线建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第五中学的教导处办理完退学手续走出学校大门,脑袋有些恍惚,脚步有些艰难,回家的路显得有些漫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头看学校,学校已经淹没在灰蒙蒙的村庄轮廓里。大地苍茫,黄土地横亘无垠,麦苗开始返青,但是,大自然生机尚未显现,荒草蔫苗、干树孤鸦,让人心境显得凄凉,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是自己抛弃了学生时代,还是学生时代抛弃了自己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家庄市的第五中学,坐落在当时的市区东部郊区,我们居住的“河纺宿舍”本身就在市区东部边缘,第五中学还要往东沿着一条土道走约计五华里,那是一个叫谈固村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五中学的学生有一半是谈固村周围农村的学生,另一半则是城市的学生。城市的学生大多来自河纺宿舍、水利部宿舍和中建部宿舍,这几个宿舍散落在市区东部边缘,都是由天津和其他大城市迁来的外来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综上原因,在第五中学这些“外来移民”,天生带着经多见广的傲气,对满口地方语言的“土著居民”的农村学生不屑一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实践证明,农村学生的勤奋好学是令人佩服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五中学的校长据说是个老革命,很有派头,不大露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教我们数学的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有教学经验,各种方程式各种定义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地诱导。女人当数学老师说明她有比较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老师当然就自信,自信讲课就滔滔不绝,一堂课下来,老师的两个嘴角总是堆着唾沫,形成两个明显的白点,听课的学生们感觉唾沫就在自己嘴上,很不舒服,希望老师尽快擦掉,但是老师就是不擦。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教地理的老师是个温文尔雅的老者,年龄比较大,背有点驼,他讲中国的地势、中国的气候,讲“锋面雨”,讲秦岭淮河的重要地理作用,娓娓道来引人入胜。他渊博的知识,把学生的思想带到祖国大江南北,让年轻的没有走出过家门的学生们的心在地图中飞翔,在地图上畅想,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对未知世界探究的欲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参加工作离开家去往四川渡口,惦记着的就是一定带上那本中学地图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教英语的老师是个男老师,上过朝鲜战场,当过志愿军的翻译,当年,应该是一位白净帅气且身材魁梧的军官。他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他教授的英语“举起手来!缴枪不杀!”而是他冬天穿的一条棉“马裤”和一双“踢死牛”的棉毛靴子,特别是那双靴子,在那个年月很少见到有人穿,真是霸气十足!莫非是朝鲜战场的战利品?是美国货?我纳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中校区的东面和南面都是庄稼地,所以校区空气新鲜。校区主干道中间是繁茂的格桑花,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主干道两侧是一排排的平房教室。教室有些简陋,麻雀不时飞进教室,在没有吊顶的人字房架上叽叽喳喳,全然不顾下面讲课的老师和几十个学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早上,学生们把自带的午饭放到食堂几个大笼屉上准备加热,为了不至于相互拿错,有的学生就把铝制的饭盒连同装饭盒的毛巾提袋放到笼屉里一起蒸。中午,大家急忙去食堂拿自己的已经蒸热午饭,大铁锅的蒸汽里夹杂着热腾腾的毛巾味儿,毛巾味儿是综合性的,这种味儿自然就会串到饭里,如果介意,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吃冷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学校没有开水,天气热时喝水管里的水,冬天就不行了,但是,谁也不愿意喝食堂大铁锅里的“溜锅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203班,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每周周末下课,除了值日生打扫卫生外其他同学都回家了,我还要认真地编排黑板报,直到快天黑了才往家里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班长,是由班主任选定的一个面目清秀皮肤略黑的农村姑娘,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小人儿精”,她聪明,功课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次上生物课,女老师把两个装有蛔虫标本的大瓶子放在讲台开始上课,讲课的内容是雌雄蛔虫在人体内的交配繁殖过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道女班长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懂,满满地用当地口音举手提问:“老师,什么叫雌咧雄咧?”老师愕然,心想她真的不知道雌雄吗?瞬间有点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像凝固了一般。这时,一个平时爱说爱笑不拘小节的农村男同学站起来带着嘲笑的口气说:“你这还不懂!这两条虫的,就跟人儿一样,一个公咧一个母咧”!同样是满口地道的当地口音,两三秒钟过后,全班哄堂大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学校很知道不同社会背景的学生的融合,分配座位,基本上是一个课桌一个农村学生和一个城市学生,而且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第五中学,城市和农村两种社会存在所造化的人的习性,一面相互冲突着,一面又相互接纳着,在整个社会的大背景之下,各异的习性逐渐走向统一和融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个家住中建部宿舍的女同学,据说她父亲是一个级别不低的老干部,她人长得漂亮,穿戴也好,干净,利落,用“漂亮姐儿”形容并不为过。她祖籍山东,中午自带的午饭就是山东人爱吃的煎饼卷大葱(不用拿到食堂加热),几乎每天都是。阴错阳差,偏偏她的邻座是一个有点儿邋遢、时不时吸溜鼻涕的农村男学生,他的鼻腔里老是存着满满的鼻涕,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受影响。他人老实,不爱说话,他的最大特点是功课出众的好,但是,他最大的毛病是经常放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每听到屁声或者闻到异味,“漂亮姐儿”总是斥责那个男生,嫌弃地将身子扭到一边。遭到斥责的男同学并不急恼,温和而又友善地指出漂亮姐儿吃大葱的味儿他从来没有计较过。男生辩解时,眼睛对着的不是“漂亮姐儿”,而是对着看热闹的其他同学,尽量表现他的无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冲突,往往就这样不分胜负地结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邻座,是一位农村女生,她是谈固村本村的学生。几十年了,还记得她姓冯,叫冯月菊。冯同学也是不大爱说话的人,有时也表现出嘻嘻哈哈,我认为她这是故意给人一种性格豪爽的感觉;她人长得很普通,但是皮肤不算黑。作为女人,有一条就足够了,那就是她身体结实,将来谁要是娶了她,过日子绝对是把好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次,她连续几天没来上课,同村的同学替她请假,说她家里忙不开,需要她帮家里忙几天地里的活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在同一张课桌,我们交流并不多,好像彼此都有些拘谨,不过,做课堂作业自己不会的,时不时也瞄她的几眼,还真行!老师讲的人家都懂,书写也规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都是同龄人,但是,我感觉到她的言谈举止透露着远超出我的一种“成熟”;相邻而坐,感觉到她的内心世界似乎深藏着一种我不能及的东西,是处世之道和见识?还是智慧和心计?我想不明白,在她面前,我感到自己很弱小,男人和城市人的优越感荡然无存,我始终不解这其中的奥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退学的前几天冯同学又请假了。她家里的农活儿是不是又忙了呢?我想打听她同村的同学她家住在哪里,是不是等到星期天去她家看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忽然警觉起来,我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突然的退学了,没能跟冯同学见最后一面,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萦绕心头的一桩憾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见了!同学们!再见了!学生时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2.11</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