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19小时

剑鸣韩山

夜入台北站

目前纽约与国内尚无真正意义上的直航， 当年的14小时直飞早已昨日黄花。自从上次回国去了多哈，回国顺道游就成了我的魔咒。今年在哪里转机？

从去年十月起，我一直在网上翻看。发现开罗、利雅得、马尼拉甚至阿拉木图都可以是选项。开罗总得多呆几天吧！四大文明古国埃及不好意思顺道游了，必须专程去。利雅得值得去吗？又不是圣城麦加、麦地那。看来看去，直到发现一张三月底华航出纽约去上海的机票，性价比还算不错。

那就从台北走？

孩提时代咱就知道有同胞兄弟生活在海峡对岸，尽管俺八杆子也打不着一个海外关系。祖辈有些历史问题，不过是三青团之类的毛毛兵。甜头没有，苦头没少吃。后来，那边飘来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接着是小虎队、张雨生、童安格……台北的小巨蛋似乎比北京音乐厅更耳熟能详。我对流行音乐没研究，奈何身边不缺各种歌星的粉丝，捂着耳朵都可以学会对岸歌曲。因为隔离所以更加好奇。刚出国的时候，遇到台湾人总要聊上几句。近年来似乎渐行渐远，攀谈前总要问清是本省人还是外省人，免得语出惹厌。时光荏苒，去过很多地方了，宝岛却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然而我又不想在那里花太多时间。父母在，回国陪老人要紧。神州自有好河山，台湾有啥呢？浮光掠影就好。去过的朋友说，去台湾，得去看人。人有啥好看呢？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思来想去，我给台北留了一天。准确地说，19个小时。晚10点到，次日傍晚5点离开。

既然是华航，来回都得在台北转机。去沪转机时间4小时。这时间有点尴尬，出站就得回来。我于是把桃园机场逛了个遍。从第一航站遛到第二航站，又兜回来，轻松一万步。桃园机场人文气息浓郁，随处介绍着当地风土人情、历史地理，比欧美机场的商业化强得不止一点半点。当时我就在想啊，机场外又是怎样一般天地呢？在机场商店，跟一售货员瞎聊，她温言款款，竟忽悠我买了两瓶58度金门高粱酒。我想，送给爱收藏酒的老友倒也是不错的礼物。不管酒好不好，千里送鹅毛，算是有情有义。

回到故乡，我说到要去台北看看，80多岁的老父听到了都双眼放光。祖国的宝岛，能有幸一访的毕竟不多啊！尤其在经历疫情的种种限制之后。

上海飞台北原定晚上10点到达。想到出关可能会有耽搁，我取消了原本在旅行网站Expedia定好的旅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多年来走南闯北还不至于露宿街头。没想到在浦东机场飞机一晚再晚，上海出发就晚点一小时。我笃信旅馆取消得对。

可到了台北怎么进城呢？候机时碰到一位常来大陆出差的小哥小艾（Eric），他推测我应该可以赶上最后一班捷运。小哥很热情，他知道我第一次去台湾，安慰说，别担心，随随便便找个当地人，肯定会有人帮助你。

飞机晚点但驾驶员给力，不知他一通如何的神操作，赶了40分钟回来，正点到达。我怀疑他取直线没有到外海绕一圈。规定有时看来可以通融的。

下机又碰到小艾，他一如既往地热情，一定要陪我去7-11便利店买悠游卡。我知道他住两个小时之外的台中，到家已过半夜，实在不好意思耽搁他的时间。出关的时候我被海关拦下查验有无猪肉制品，他驻足等，我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小艾，你证明了台湾人的热情，我相信了！

我就带了些朋友送的茶叶过境，在海关没耽搁什么时间。这几天非洲猪瘟太凶，台海关如临大敌。我在上地铁前，又查了一遍Expedia，当天靠近台北车站的旅馆起码两百多美元。真是坐地起价啊！

地铁在夜幕中穿行。远方的灯火明明灭灭。一座座城镇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车厢里大部分是回家心切的归人，满面疲惫。只有我算是远离故乡的旅人。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三毛曾在这里长大。于我而言，半生漂泊，他乡早已成故乡。陌生的城市啊，本来就没有熟悉的角落，继续漂吧！

捷运到站了。台北车站有高铁、机场捷运和台北捷运。我本以为有座位可供休息。可一路走来，没有找到。倒是有存行李的，一个小登机箱3小时60台币。万一我回来找不到存包处呢？不如出站再说。

出门便遇惊奇：台北车站台阶上横七竖八睡了许多人，这倒像圣地亚哥、洛杉矶。室外不冷，快十二点了大概还有摄氏17、18度，这里是无家可归者的天下。一汉子拎着酒瓶从身边经过，我随口一句，“请问，这时哪里去找旅馆？”

他问，“你预算多少？台北车站附近的旅馆死贵死贵。” 预算？语出不凡，不像流浪汉。

“一千多有吗？”

“我知道一家，可以带你去”。

都说台湾人热情，可这位老兄也太热情了。我隐隐有些不安，“您给我指路，自己找就好了“

他说，“我没事，你以为我像他们一样，也无家可归吗？听口音你从大陆来，我酒喝多了，想找人聊聊。”

这哥们身体强壮，似乎是个混江湖的。他拎着酒瓶，似乎也想找人聊天。

好吧，就跟他走。我老头一个，别人有啥好图的？

我们穿过台北转运站，他提起为何要帮助我，“当年在大陆讨生活，在广东、福建、安徽都呆过，遇到了事，大陆的朋友帮忙摆平。”

他说，以前在马祖当过兵。最近一段时间住在台北，因为三十大几的女儿因为在缅北搞电讯诈骗，被缅甸政府遣送回来，关进了看守所。现在他住在监狱附近，每天做好饭，给女儿送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希望他女儿早日出来。

问到他年龄，属狗，算老弟了。

到了紫园旅馆，他帮忙讨价还价，看着我登记入住。我想给他一点钱，但又怕谈钱伤感情。万一这就是位前大兵哥做好事不图报的呢！都说台湾人素质高，且当如此了。

旅馆靠着台北车站，价高质次。唯一的好处是还算安静，没有国内车站旅馆常有的烟味霉味。打开窗户，可以听到海潮呼呼作响，一浪高过一浪。时间久了，才意识到哪里是什么海潮？这里离海滩远得很，明明是街上的摩托党。

晨访纪念堂

一夜的摩托海浪。

我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看到天色蒙蒙亮，决定出发。如果想睡，在回纽约的路上再补，有的是时间。结账时向值班大姐打听自由广场怎么走，她愣了好久，“自由广场？哦哦，中正纪念堂啊，左转，再左转……”她软软地说。

大姐一定是蓝的。

“还有啊，你要吃早饭的话，隔壁的永和黑豆浆现在开门了”。

六点左右的台北街上非常安静。看到一些早点店，但没啥顾客，远没有大陆的那股热闹劲儿。咋日上海有亲戚招待，我肚子还很饱，早饭就免了。拐上中山路，所见楼宇十分破旧，颇似大陆的改革开放之前。街头当铺、土地庙这些难得一见的物事不一而足，看相、补习什么的广告倒也常见。大街上标语林立，这大概也是中国特色吧！

过了立交桥，街景立马开阔，令人想到80年代的闽南。巨大的榕树，潮湿的空气，仿佛走在鼓浪屿上。经过台大医院时，可以看到街上停放着许多共享单车。打扫后门的老工人肯定着我的方向，中正纪念堂，一会儿就到了。老人们大概都是蓝的。都说中正纪念堂，不必提自由广场。

我大概走了两公里左右，右手边突然开阔。原来，著名的凯达格兰大道到了。车道很多，人多一聚开个大会、踢个正步应该没问题。这里以前叫做介寿路，顾名思义，经常给蒋先生祝寿之处。

总统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这是当年日本殖民统治的产物。日本当年很想把台湾作为殖民地的样板，搞了一些像样的建设。当然分离主义也由此发端。据说在此办公，站在窗口可以直接眺望四兽山（狮、象，虎、豹），再如何日理万机也不会觉得累。总统府允许参观，不过我来的太早，没法进去，否则得去问问蔡英文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一对年轻人从我面前经过，我想请他们帮忙照相，结果碰了个软钉子，“这里也能照相？”男生摇着头，一副很不以为然的表情。大概我的大陆口音让人鄙视了。我想是可以的，新华门前都可以照相，这里难道翻了天不成？

我自拍之际，听到后面一阵吹吹打打，原来有军乐队游行。吹着不知名的进行曲，台湾人应该知道曲目吧！

总统府附近很有意思，一个二二八公园，彰显绿营观点，以前我还以为二二八是地下党领导的呢！附近还有个一个女子中学。很难想象天安门旁边放着一个什么中学。对面一个公园立着林森的雕像。林森是正国级啦，当日满清割让台湾之时，老先生曾到台湾参加抗日斗争，在抗战期间去世，对保台实有功劳，无愧于立于台北中心。就像小马哥70年代保钓，将来钓鱼岛回归的话大可在那里给他留个位置。

我在中正纪念堂附近走了几圈。挺好，没人查验身份证。不像我去年在北京，沿着长安街往东跑，在六部口就有人检查。早上来此锻炼的人很多。我虽然以前没来过，其实对这里很熟悉。跑步机上有几个台北虚拟跑的视频，我上上下下在纪念堂前不知模拟跑过多少圈。还很早，大门还没开，看不到老蒋的笑容也看不到卫兵踢正步，当然也没有乌央乌央的大妈大爷。

平心而论，中正纪念堂设计相当不错，与南京中山陵的格调一脉相承，比北京正阳门背面的那个建筑要典雅。不过对面的國家戲劇院以及國家音樂廳品味不行，首先明黄色的琉璃瓦就不对，更不用说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双层大屋顶了。所谓民国风，得主打白墙蓝屋顶，否则叫什么蓝营呢？

在国家戏剧院前面闲逛，里面传来熟悉的歌声，努力想想，原来是周深的《大鱼》。以前大陆家家在听小邓，如今台北街头飘着《大鱼》。治理虽然割裂，文化毕竟无法扭断。

中正纪念堂附近也就是大，除了三座建筑也没啥好看的。我时间有限，决定坐车去别处看看。问路问到一位从前在故宫博物院工作的小哥，他说故宫九点才上班。我想了想，还有时间，不如先去爬象山，看看101大厦和台北全景。

雨中登象山

红线地铁象山站出来是象山公园。很多背着登山杖的在此下车。一出站，天色突然变暗，我自言自语，“有雨啊！”马上旁边就有路人软软地接话，“他们说，今天是有雨。” 一个周边都是乡里乡亲的地界儿，大家才会自来熟。

在国内，我一直关注着台北的天气，也做好了准备，在京东网购了双布鞋和雨伞，挨淋的话换一身衣服就好了，在回程飞机上不至于粘得难受。有雨不怕，俺有准备。

象山步道的标志很清晰。出了地铁站一直有箭头。沿着山往上走就是了。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了。在步道口有好几位，他们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冒雨上去。有人踏上一级又拐到旁边的小店里去，看来放弃了。等了一会，雨不见停，一小姑娘带着狗爬上了台阶，接着又有一个年轻男子向上跑。别人能去我也走得！

走。

台北四月的雨并非润如酥，这里其实是夏天，下的是雷阵雨。隐隐听到雷声，似乎比较远。但雨点一点不含糊，越下越大。

我拾级而上。象山不高。比起离城近的北京香山、南京紫金山来说，它算个小丘吧！不过山挺陡，一路急爬。雨流如泻，我管得头管不了脚，鞋子全湿透了。

雷声渐渐逼近，我赶紧朝上爬。期翼在山上可以躲雨。一路上许多人朝山下跑，都像是来早锻炼的，雨伞雨衣啥都没有，个个淋成落汤鸡。我想起刘文正的《下雨既景》：“无奈何望着天，叹叹气把头摇”，这是1985年在大陆的流行歌曲。刘文正也是宝岛歌手吧！

快速经过六巨石、一线天等等景点，远远看到那里有许多介绍，不过我也没看。这一路大部分都是杂树，据说这里还有一些稀有的蕨类，比如金毛蕨之类。雨这么大，我只想快点上山找地方避雨，无心再做生物研究了。

山顶可以躲雨的地方不少。有个逸賢亭，站了好几个人。还有一处雨棚，放了不少健身器材，几位大爷在练肌肉，这么大的雨对他们没啥影响。哑铃、杠铃都来着。

大爷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白发老汉自称88岁了，每天爬到山上连肌肉。他看起来不过七十左右。如果他的年龄是真的，绝对令人佩服。老先生的腰腿看来好得很啊。

雷声渐歇，雨小了点。我时间有限，准备下山。刚刚匆匆忙忙也没看到台北全景，赶紧问。

一大爷说，“你刚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六块大石头？就在那里！”

原来我错过了。

六巨石处有一个瞭望台。对面就是101大厦。这种高层建筑在大陆只能算小弟弟了，但因台湾地震多发，它的抗震设计颇有可取之处。远远可以看到它阻尼器的所在。

骤雨渐歇， 一团白云，如丝如缕。从山坳袅袅升起，飘过101，飘向远方。这里据说是俯瞰台北最好的地方，但我觉得观景台还是有点矮。不如在紫金山的北高峰上看南京，全城尽收。

遥想中正先生当年仓皇辞庙，只好在宝岛收捡草山残梦，这象山又如何跟钟山可比？英雄末路，可悲又可喜。喜的是强人政治穷途末路，悲的是外省势力由此式微。“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我来宝岛，其实多多少少是来凭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没有老蒋，国民党无法统治大陆，也正是老蒋一系，导致国民党淡出历史舞台。载舟覆舟，顷刻之间。不过我时间有限，无法在山上多盘桓。下一站，得去士林官邸，我要瞻仰一下蒋先生的故居。

雨后拜故宫

红线地铁过了双连站就钻出了地面。圆山，士林这些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地名。士林站附近有几处地方值得一看，士林夜市、张大千故居等等。我只对士林官邸和故宫博物馆感兴趣。

出了捷运站，还有些零星小雨，我先去故宫，反正在室内外面下不下雨无所谓。回来再看士林官邸。

从士林站去故宫坐的是区间公交车。第一次坐公交，我问驾驶员可以刷悠游卡吗？驾驶员说，“你刷刷试试就知道了。” 甚不耐烦。这位明知答案，还这么说话，嫌我大陆口音？似乎又被鄙视了。来到台湾，我变得有些敏感。

早上九点半，来到了故宫博物院。天基本放晴。一趟趟大巴，满载着游客在二层放人。台北故宫，台北哪有宫殿？这里其实指的是北京故宫所藏的文物。早在卢沟桥事变之前，近两万箱故宫文物被打包南运，多次迁移。详情可读岳南所著《南渡北归》，强烈推荐。一定要读出纸面之外的意思。内战爆发之后，老蒋决定再精选近四千箱精品运到台湾。四分之一故宫南迁的文物流落来台，我们在南京、北京看到的其实还是大头，只是台北的颇有些精品中的精品。比如三希堂法帖的《快雪晴时帖》、颜真卿《祭侄文稿》、苏轼《寒食帖》等等。当然，晋人真迹只有陆机《平复帖》、王珣《伯远帖》流传至今，所谓的《快雪晴时帖》可能连摹本都不算。

博物院里人头攒动。以日韩退休老人为主，间或一些欧美老人团，把一些出名展品围得水泄不通。 哪些展品最吸睛呢？ 《翠玉白菜》， 《肉形石》。故宫博物院特意列展，这里得排队。当然《毛公鼎》也比较高调。

我对书画比较感兴趣，对其它古玩不甚了了。可惜想看的书法作品一件也没有展出。绘画也一样，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难现踪迹。书法展品中可以入眼是米芾《致希声吾英友尺牍并七言诗》，这还属于《国宝聚焦》特展，四月份就撤展了，按理平时也看不到。有人形容该书如风樯阵马，变幻莫测。以下是米芾原文：“芾非才当剧。咫尺音敬𡙇然。比想庆侍。为道增胜。小诗因以奉寄。希声吾英友。芾上。竹前槐后午阴环（繁）。壶领华胥屡往还。雅兴欲为十客具。人和端使一身闲。” 诗颇俊逸，米芾帅的不止是书法而已。

从书法角度来看，台北故宫博物院还有一件宝贝，比米芾早多了。这就是《散氏盘》，是西周厉王年间的青铜器。内有357字金文，书开草篆之先，我以前学篆刻的时候也读过。

《翠玉白菜》、《肉形石》虽被台北故宫列为镇馆之宝，其实给《散氏盘》提鞋都不配。馆方用来吸引游人噱头罢了，不值得排大队去看。毕竟对于文物，大家看的只是热闹。具象总比抽象易于理解。谁善于凌空取势，谁的笔法沉着痛快，这些关于写字的林林总总与一般人又有多大关系呢？

我曾与老爸一起参观北京故宫，他特别喜欢一件定州汝窑婴儿枕，说是弄个复制品回家多好！没想到台北故宫也有一件。可惜老爸无法前来，否则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这件婴儿枕如果开发成故宫文玩想必一定畅销。

我花了一个半小时看完了台北故宫所陈列的所有藏品。感觉是：就这？为怕遗漏，我特意到三楼的书画展室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生怕遗漏重点。可惜好东西放外面就那么多，也许我的期望值太高了。

台北故宫有些让我失望。因为那些大名鼎鼎的法帖束之高阁，无缘一见。不过可以理解，纸制品易损坏，不展出是正确的。只是对书法爱好者来说，展示一下复制品也好啊！

展览中特意宣传当地与中国古文物间的联系，比如做砚台的石头。其实挺牵强，故宫文物不干台湾啥事。虽然本省人绝大多数来自福建，台湾汉化可以说始于荷治，再之前的航海技术无法从大陆带过去大规模移民。平民百姓哪有郑和的皇家宝船渡海？我们教科书上的卫温访台其实一直没有定论。史载的夷洲也有可能是琉球，或者九州四国。台湾自郑成功起才算正式列入中华帝国版图，至今不到四百年。

以前总以为老蒋把最好的文物带到了台湾。等实际参观才知道，台北、北京故宫，南京博物院的展品各有千秋，很难说台北故宫所藏一定是最好的。从艺术和文物价值来看，北京故宫所藏的《平复帖》、《伯远帖》应该是现存书法作品中龙凤之选。况且国内还有许多碑林、石刻老蒋没法搬走呢！当年他想以文化争中华文化法统，属于想多了。

春风游士林

再次乘坐255区间车回士林捷运站。阳光明媚，正好在士林官邸下。这公园分两块，不收费是花园，以供市民休息。收费的一块是蒋氏故居。老蒋在此度过人生的最后26年。

士林官邸外围很大，花团锦簇，美轮美奂。有一玫瑰园，占地面积巨大，拿到欧洲跟皇宫的玫瑰园比不遑多让。

蒋公是个浪漫的人，从南京的美玲宫到台北的士林官邸处处显示他的宠妻狂。我们可以批评他穷奢极欲，收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不过他也为后人留下宝贵遗产吧！

士林官邸的官方介绍主打也是浪漫。从蒋氏夫妇结为秦晋之好直到蒋公谢世，以及此后的宋美玲怕睹物思人，远走他乡，尽数在名为《世纪之爱》的展览里写得清清楚楚——尽显这二人的伉俪情深。台湾政治光谱五色斑斓。从红色角度看，对这些多多少少夸大其词的说法大家肯定有些不以为然。蒋宋联姻本是强强联合，老蒋如果没有宋氏家族的辅佐，后来恐怕也没法坐大。

官邸除了秀恩爱，还有秀忠孝。官邸大厅壁炉上方悬挂蒋母王彩玉的油画遗像。老蒋属于至孝之人，他在统治大陆时期每年都要回溪口扫墓。到了台北也是口不离忠孝。其纪念堂还有大忠门大孝门之说。忠孝东路，忠孝西路都是台北著名的地方，传唱在许多流行歌曲里。

很可惜，在史无前例的十年“探索”年间，王老太太墓被上海红卫兵掘开，遗骨于道路，片寸不存。不知老蒋当日闻之是何想法。不过十年河东河西，当日他也派过何键到韶山掘人祖坟，在长沙杀人妻子。天道轮回，事到自己头上没话可说。

接待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游客，甚是客气。估计平时很冷清，即使在台湾，估计对老总统的行宫感兴趣的恐怕不多。平时指望的还是来自对岸的游客吧！

蒋先生雕像正对入口，看起来和蔼可亲。谁能联想到这曾是“恶贯满盈，两手沾满革命烈士鲜血”的刽子手呢？

临别，我特意在留言处签了名。他毕竟是我祖辈年轻时的国家元首。无论是好是坏，就冲着台湾人古风犹在，蒋公值得我一分敬意。

西门看潮人

士林官邸有条小路直通捷运站。走在大街上感觉就是一个字，乱。各种各样的混搭，像老和尚的百衲衣，这一块时尚，那一片古旧。时值正午，我想看的几个主要景点都看了，甚至象山也爬了。还去哪呢？ 其实我没太多时间，五点的飞机，两点多该回旅馆拿行李。怎么回去还有点不清楚，因为我手机也没开通漫游。本想去台大去看看，那是我博士导师的母校。后来想想，不如去西门町耍耍，买点伴手礼哄孩子。西门町应该相当于王府井、南京路、新街口吧！

去西门之前，先去艋舺。其实西门也属艋舺。艋舺被視為臺北市的發源地之一，曾是原住民的交易之地，地盘不小。我听说过艋舺，多是因为那部描写青少年犯罪的同名电影。

艋舺龙山寺人头攒动。清明快到了，寺里香火鼎盛。拜佛上香，台湾大陆没啥区别，只是这里有许多地方挂着许愿的牌牌，何人何愿，一清二楚。 寺庙门口有个巨大的人工瀑布，难得一见。

走出寺庙是另一个景点，剥皮寮。剥皮剥皮，好在这里剥的是树皮。据说这是保存完好的一处清代古街。但我觉得建筑风格颇像大陆的民国时代。街内茶馆、表店、米铺、浴室、理发店、照相馆、旅馆、医院、报馆等等不一而足，一个完整的小社会。我没看过《艋舺》，看来以后为了重温台北，也应该找来电影看看。 因为电影外景基本是在这里拍的。

继续往北，不远就是西门町。 街上几乎都是年轻人。有几个小姑娘穿着动漫服装，搔首弄姿，大概是日系卡哇伊吧（かわいい）！行人要求合照，她们笑脸相迎。日本在台统治五十年，处处可以看到印记。

我在城里逛了这么久，走了三万多步，爬了五十多层楼，此刻方觉腹饥。一家卤肉饭才卖150台币，我要了一份。 时间不长，店家给了我一鼎卤肉饭。鼎啊，真豪！钟鸣鼎食，我也算体验了一把。 卤肉饭的特色在于肉酱和肉汁，这家店的手艺不错，一鼎浓香。其实我在大陆还真没吃过卤肉饭，这应该是台湾特色吧！

漫步西门町，感觉跟国内的任何城市一样一样。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语言，熟悉的文字，台北，无处不是中国风。

坐在回桃源机场的捷运车上，我不禁问自己，台湾，值得再来吗？还会再来吗？

应该吧！

因为有隔离，也就有疏远；因为有了不同，从而更加好奇。草木无情，人皆有情，就为了血浓于水，台湾还是得来的，只盼两岸兄弟一家。中华民族，福泽绵长。

好好一算，台湾是我到达的第十九个省级行政区，全国还有小一半没去呢！等退休吧，好一个个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