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杨 栋</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24年4月26日</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外高祖父王丕显和外高祖母张氏,生活在封建清王朝,祖籍在河南省杞县朱砂岗王洼村,新中国成立后朱砂岗划归通许县。老两口家境贫寒,身世卑微,膝下仅有一个独苗儿子却宠爱有加,取名王孟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孟春”,如果按照中国传统农历来说,它是个时间名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即是春季的首月。我的外高祖父给儿子取名孟春,寓意是春天到来,大地复苏,万物萌生。外高祖父把王家的繁荣昌盛,寄托在儿子的身上。我的外曾祖父王孟春和外曾祖母王步氏婚后,果然不负父母期盼,生育有四个儿子。此后王宅儿孙满堂,人丁兴旺。</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王氏家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随着清王朝日趋衰落,西方传教士把新思想,新理念传入中国,改变了中国许多传统的观念,其中就包含有现代教育理念。外曾祖父虽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读书能转变命运,学问能转变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外曾祖父一个人靠耕田种地,肩挑起养活一家人的重担。外曾祖母烧火做饭,缝补浆洗,含辛茹苦拉扯着四个孩子成长。老俩口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供养四个儿子上私塾、上学堂,学会识文断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了民国年间,传到我姥爷这一代,家境开始逐渐旺盛。拥有耕地两顷多,约200余亩,雇有长工耕田种地,农忙时雇短工若干,养有牲口犁地。我的四个姥爷高小毕业,若不是科举制度废除,也许王家能出个秀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个姥爷长大成人后,大姥爷王进德在衙门里做事,是吃俸禄的官吏。外曾祖母45岁就把掌管全家族事务的大权,让我姥爷王进文主持,逐渐成为村里有名望的乡绅。三老爷王进化克绍箕裘,在家操持农活。四老爷王进阶是教书先生,18岁开始教书,一辈子教书育人,立德树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王洼村街景(2024.04.17)</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王洼村中有一条通往焦堂集的东、西路,我姥爷的祖宅就坐落在村中央临街的路北旁,院门朝南。进院后有东、西两排各三间青砖黛瓦的厢房。硕大的庭院,南北长约54米,东西宽约18米。庭院的尽头是正房,四间坐北朝南的草房。虽然没有像电影上演的地主庄园那种高墙深院般的气派,但在王洼村却是屈指一数的富裕大户人家。建筑虽不显赫,门楼虽不气派,却也是仕宦之家,门第书香。</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姥姥周道贤(1898~1968)</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姥姥名字叫周道贤,她的娘家在朱砂岗焦堂集,距离王洼村西约一里路。太姥姥生育有四个闺女两个儿子,我姥姥排行老二。因闺女多劳动力少,家境并不太富裕。1950年土改时,划为富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姥爷去世于国民政府初期,与他老人家只是血脉相承,无缘相见。由于那个年代照相是一种奢侈,很可惜没有留下姥爷的照片。我是由姥姥在郑州带大的,我8岁的时候姥姥就因病去世了,去世时享年71岁。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姥姥对我非常骄纵宠爱,因为我年龄小的缘故,她也从来没有给我提及过姥爷的陈年旧事。有关姥爷的风尘往事,都是我长大后听长辈们述说的。由于姥爷去世时我妈妈和舅舅的年龄都尚小,加上年代久远的缘故,我听到的都是些岁月零星的碎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土匪打家劫舍,绑架肉票,索要钱财。大地主家都是院墙高筑,雇佣有看家护院的仆役,或与官府关系密切。土匪打家劫舍的对象,往往选择请不起持枪看家护院家丁,院墙低矮的富裕小地主家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29年,一伙通许县四所楼镇大青岗村的绑匪,通过邻村栗岗绑匪眼线提供的情报,横枪跃马来到院墙低矮,没有看家护院家丁的王洼村,盯上了在村中游走,身穿唐装马褂的三老爷王进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绑匪问他是不是王家大管家王进文?面对手持刀枪杀人越货的悍匪,早已胆战心惊的三老爷,战战兢兢地说你们绑错了人,王进文是我二哥,他在地里干活还没收工回村。后在三老爷指认下,绑匪绑架了我姥爷后,策马扬鞭而去。</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民国时期的马车</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绑匪捎信索要赎金交换人质,无奈我姥姥救夫心切,她砸锅卖铁,东拼西凑筹集了用荆笆围挡一平车的银元,一匹骡子驾辕,三匹骡子在前面拉套,赎回了我姥爷。为了赎回被绑票的姥爷,除二百亩耕地没卖外,几乎掏空了全家积攒半辈子的积蓄,以致家道日渐中落。</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据我妈说去土匪窝卸完一车银元赎金后,绑匪领着“车把式”去一间草房里见到了我姥爷。绑匪在房屋靠近地面的墙上挖两个洞,我姥爷身体躺在屋里地上,双腿从洞口伸出房墙外,一根棍棒捆绑在脚脖处,使他不能站立和逃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赎回我姥爷时,他已经绑架了7、8天。过度的惊吓和折磨,使我姥爷惊恐万分,魂消胆丧,从此病入膏肓,一病不起。患病不足一年,便与1930年6月与世长辞。</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爷去世后,38岁中年丧夫的姥姥她守寡终生,接替了姥爷的担子,挑起了掌管家族事务的重任。她一边管理家族事务,一边拉扯三个童年的儿女,一边喂奶一个未满一周岁的幼女和一个出生才三个月的幼子,艰难撑起一个三世同堂之家。至到我另外三个姥爷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后,四兄弟分家为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分家后,大姥爷王进德分到王洼村村东头路北的宅院。大姥爷有过两次婚姻,原配夫人马氏病逝后又续娶了何氏夫人,分别生育下嫡长子王凤展,嫡次子王凤桐,庶三子王凤鹏。</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姥姥带着她的两儿三女,留在我外曾祖父的祖宅老屋居住。我姥爷和姥姥婚后共生育有长女王凤真、次女王凤娥、长子王凤至、三女王凤枝、次子王凤洲。姥姥的伟大之处在于,她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姥爷去世后却要独自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一个缠足裹脚的寡妇,含辛茹苦地养育子女,她知明理辨是非,把大儿子王凤至送去参加了抗日游击队,把小儿子王凤洲培养到杞县师范学校毕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三老爷王进化的宅院分到祖宅老屋对面路西,妻子黄氏生下独子王凤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老爷王进阶的宅院分到祖宅老屋对面路东,妻子张氏生下长子王凤山,次子王凤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38年6月1日,日本鬼子占领杞县,开始了烧杀抢掠,残害平民百姓。抗战爆发前,大姥爷王进德在杞县阳固镇当镇长。杞县沦陷后,铮铮铁骨的大姥爷不愿给日本鬼子做事当汉奸,就辞官回到了家乡王洼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38年6月9日,国民党军队炸开了花园口黄河大堤,试图以水代兵阻滞日军进犯。黄河改道把豫东地区分成了东、西两部分,黄河以东称其为“水东”,黄河以西称“水西”。</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四军毛春林营长</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抗战时期,英勇善战的新四军水东独立团二营(两个连)营长毛春林,水东地委杞(县)通(许)办事处主任孙卫和,财粮科副科长王鹏九,杨德斌等新四军抗日武装(兵力总共不足200人),活跃在杞县、通许一带打游击。这支军队很长一段时间就驻扎在我姥姥家杞县王洼村,村庄就成为敌后抗日游击根据地。</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2年底,新四军之所以选择王洼村作为抗日堡垒村,是因为王洼村在地理位置上,东邻杞县,西连通许县,北接陈留县,是三县结合部,位于水东地委杞通陈边区抗日根据地中间地带,距三县各十多公里,交通便利。</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大姥爷王进德是王洼村开明乡绅,他上过学堂,识书达理,非常受人尊敬。他的名号在当地十里八乡颇有名气。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拥护抗日,思想进步。拥有良田百亩,房屋数十余间,凭借实力志愿为新四军提供房屋和粮食供新四军食宿,帮助新四军筹备军粮。</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四军孙卫和</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大姥爷王进德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不断接受新四军毛春林、孙卫和革命思想教育的启蒙,耳濡目染了新四军是一支抗日救国,深受老百姓爱戴的军队。在国土沦丧,民族危亡之际,他舍家抛业,从一个旧衙门官吏,勇敢地投入到抗日的滚滚洪流之中。他积极投身抗战,在斗争中成长,在战火中淬炼,秘密加入了中共地下党组织。为了民族复兴,他和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为之奋斗。可惜的是他没有等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1947年因病去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四军毛春林、孙卫和领导的杞通办事处三分会,以通许县的焦堂、王洼、栗岗,东西羊羔桥,柴庄一带为中心。东到杞县的葛岗、高阳,北到陈留杞县公路以南,西到陈通公路以东,南到通许四所楼以北范围内。他们白天出去打日本鬼子和伪军,晚上回来就吃住在我四个姥爷家,在我姥爷家吃派饭,开条可抵公粮。</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战斗负伤后,也都是在我几个姥爷家养伤。我的几个姥姥和舅妈们和妇救会妇女一起照顾伤员,给伤员喂水喂饭,缝补浆洗。给新四军纺棉花织布,纳鞋底做军鞋。军民鱼水情久而久之,新四军就把我几个姥爷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四军驻扎在王洼村期间,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救国纲领,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的两个舅舅王凤桐和王凤至受共产党潜移默化的熏陶和感染,心怀爱国的热血,拿起刀枪加入了抗日游击队,组织联防自卫,走上了革命道路。</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解放战争时期,毛春林、孙卫和领导的部队转战于开封等地与国民党军队作战,部队开始转移。农村人离不开庄稼地,一生都在与土地打交道,我姥姥舍不得大儿子王凤至离开家跟部队转移,家里缺少劳动力,长子要支撑门户,这样我大舅就离开了游击队,留在了姥姥身边操持农活和家务。</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毛春林上校(1955)</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毛春林,1920.05~1994.10.19,河南省通许县练城乡宋庄村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37年参加革命,1938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1月组建通许县大队任大队长,3月通许县大队与杞县大队合编为杞通大队任副大队长,6月任大队长,12月杞通大队编入水东独立团,先后任1营营长、2营营长。1944年6月任水东独立团3大队队长,1945年3月任30团3营营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6年1月任水东军分区杞通独立团团长,1946年12月任豫皖苏军区29团团长,1947年4月任豫皖苏军区一军分区28团团长兼政委,1948年任豫皖苏军区第五军分区10团团长。豫皖苏军区第五分区司令部副参谋,1949年3月任陈留军分区参谋长,后任河南省军区司令部参谋科科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2年任志愿军188师副参谋长。回国后历任河南省军区洛阳军分区副司令员,中南防空部队副参谋长,广州军区空军参谋长助理、空军高炮指挥部参谋长、副司令员等职,享受副军级待遇。 </span></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外曾祖父王孟春何年去世,由于年代久远已无从考证。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我的外曾祖母王步氏大约在1948年开封临解放前,因肺部疾病去世。因外曾祖母的长子王进德先他母亲离世,外曾祖母的丧葬一事就由她的二儿媳妇,也就是我的姥姥一手操办。我姥姥率众亲戚,为她婆婆举办了隆重的葬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孙卫和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长期在我大姥爷家驻扎,与我大姥爷一家结下了深厚的军民鱼水情,我大姥爷的三子王凤鹏拜认了孙卫和为干爸。王凤鹏的堂兄妹也随着王凤鹏称呼孙卫和叫干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8年10月24日,开封第二次解放后,孙卫和调任河南省公安厅二处处长、省交通厅副厅长。打下江山进城做官的孙卫和,没有忘记在战争艰难岁月中帮助过他们新四军的王洼村乡亲,没有忘记他负伤时我姥姥的悉心照料和舍身掩护他脱险。受人恩惠,不忘于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中国成立后,孙卫和重返王洼村,这时的干儿子王凤鹏已经在洛阳上中专,孙卫和提出接我二舅王凤洲进城到开封工作。我二舅当时已经结婚成家,大儿子王治东已经半岁(1949.03.16出生)。二舅天资聪颖,姥姥希望我二舅将来能通过读书考学,改变命运也会有出息,就更换了她19岁尚未婚嫁的小女儿,也就是我妈妈王凤枝跟着她干爸孙卫和进城到了开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0年,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席卷而来。“打土豪,分田地”成为时代的主旋律。没收地主,富农多余的土地、房屋、耕畜、家具,按人口平均分配。消灭了几千年来的封建土地制度,农村土地占有关系发生了根本变化,自古沿袭的封建制度根基从根本上被铲除,为建立社会主义新中国扫清了障碍。</span></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姥姥家原祖宅(2024.04.23)</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姥爷兄弟四人除老三划为中农成分外,其余三家都划为地主成分。姥姥家的老宅原址是照片上西至铁门右边的围墙西界,东到照片上电线杆为界,深到后院尽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土改时农会没收了老宅前院,包括两排青砖瓦房的东西厢房,即铁门到玉民哥家院墙位置。没收了耕地、牲口,八口人蜗居在四间老宅草房里生活。我小时候就听妈妈说过,说是地主其实就是家里有几十亩地和几个长工,都是几辈人勤俭持家,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点钱就买了地。和长工一样下地干活,吃的是五谷杂粮,哪有大鱼大肉。住的仍然是草房,穿的是自己纺织的粗布衣裳,哪见过绫罗绸缎。</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因为地主成分问题,一家人在历次运动中备受煎熬。好在大舅王凤至年轻时参加过抗日游击队,跟着共产党抗日和打击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后,大舅仍然没有逃脱被批斗的厄运。每逢运动,首当其中拉台上被揪斗的就是地主分子王凤至。</span></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大舅王凤至(1924~2000.12.10)</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舅嗜烟如命,60年代的烟卷还没有过滤嘴。我见过他在地上捡别人丢弃的烟头,因为烟头太短手指夹不住,大舅就用麦秸秆夹住烟头猛吸几口。如果不是穷途未路,谁又愿意捡烟头吸。大舅2000年12月10号因病去世,享年76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土改”运动尚未结束,“镇反”运动又接踵而来,似滚滚洪流奔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通过“镇反”运动,基本上清除了国民党反动派遗留在大陆的残余势力,巩固了人民民主专政,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门当户对是中国流传千年的民俗,我的大姨和二姨终究没有逃脱世俗的束缚,民国时期都先后嫁给了大地主家庭。民国时期农民的小农意识,在价值观念上体现在小富即安,只为满足个人温饱,那会想到门当户对日后也会引来杀身之祸。</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姨王凤真嫁到了杞县朱砂岗板张庄村一户上过大学堂,有文化的地主人家。大姨夫宗明堂在民国时期,当过杞县伊尹乡(后改葛岗乡)乡长。凡解放前跟国民党做事的人,解放后通常会被视为反革命分子而遭到政府肃清。大姨夫在“镇反”时害怕政府清算罪行,畏罪自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情冷暖,时态炎凉。丈夫自缢后,反革命分子的婆婆家是无法再生存了,形势所迫,必须要与婆家划清阶级界限。大姨带着独生儿子宗德喜回到了娘家王洼村,在娘家院角落里搭建了一间简易的土坯草房,从此娘俩相依为命,寄人篱下共度余生。</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若非生活所逼,谁愿意把自己弄得满身才华。大姨的儿子受生活所迫学会了说评书,支起个书鼓一边敲鼓一边说书,期望能靠婚丧嫁娶或赶集卖艺挣个零花钱。却不料想革命样板戏占领了舞台,说书、卖唱都属于“封资修”,被无产阶级所禁止。无奈的他养了几只棉羊,依靠剪羊毛卖点钱贴补家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儿子18岁时患尿毒症,在河南医学院救治无效去世。无儿无女的大姨,从此孤独一生。</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94年1月《全国农村五保工作供养条例》颁布,大姨成为村里的“五保户”,不再为日常的吃穿烧发愁。2001年7月7号去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姨王凤娥嫁给了一个朱砂岗陈寨村一户地主人家。二姨夫的舅舅是教书先生,他舅舅的学生是民国时期杞县县长。他通过舅舅的关系结识了伪县长,并跟着在县府做事。凭借伪县长的权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解放后二姨夫被政府镇压。二姨带上女儿陈穂兰、儿子陈孝军一对儿女改嫁到开封县下台村,2003年1月5号去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大姥爷的长子王凤展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参加过国民党军,解放后回乡劳动。“镇反”运动后,定调为“反革命分子”。1954年7月,二舅杞县师范学校毕业,在陈留县十里铺小学教书,幸运地逃过了一劫。</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妈妈王凤枝(1929.08.15~2023.01.02)</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妈的干爸孙卫和领着我妈王凤枝进城到开封后,就开始张罗为干闺女操心物色对象。在干爸干妈牵线搭桥下,与时任鹤壁市市长喜结良缘。婚后因婆媳之间观念分歧,性格差异导致婆媳不合,短暂婚姻后分道扬镳。花开花谢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干闺女返回开封后,干爸把她安排在河南大学医学院妇产科医院工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1年,妈妈与河南大学医学院妇产科医院工会主席,我的爸爸杨中有结为夫妻。妈妈在开封安家落户后,从王洼村把姥姥接进城,户口迁移到开封,接到自己身边好让姥姥享点清福,安度晚年。之后,又把失去丈夫、无依无靠的大姨王凤真和她儿子宗德喜的户口也迁移到了开封,吃上了商品粮,好让外甥将来在城市上学、找工作。</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1958年二舅在陈留县(1957年并入开封县)十里铺小学划为右派被学校开除公职,到甘肃省白银市铜矿做工,一年后回乡劳动。同年二妗患病去世,九岁的大表哥王治东(新民)小学二年级没有读完,因生活所迫而辍学。五岁的二表哥王治勤(玉民)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需要有大人管教。心猿意马的姥姥舍不得她宝贝孙子受屈,就返回了老家。</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舅王凤洲(1930.09.10~)</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8年7月,河南医学院迁郑,我们一家人由开封迁往郑州,住在康复二路医学院家属院。时任河南省卫生厅副厅长兼河南医学院院长卢长山,在“反右”运动划为“右倾”受到冲击,降职下放到伏牛山区任河南省医疗大队队长,开展大骨节病高发区医疗卫生工作。卢院长夫人巨川,在开封时是我父母所在妇产科医院院长,1954年河南医学院妇产科学系毕业后,在河医附属医院妇产科当住院医师。我们两家关系尚好,我妈就介绍大姨到居住在医学院八排房的卢院长家做保姆,照顾他残废的小女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9年至1961年,新中国国民经济和人民生活遭遇严重困难。1962年国家出台“精简城市户口,支援农业生产”的举措,号召在城市没有工作的家属回乡劳动,以减轻城市人口粮食供应压力。妈妈拗不过大姨坚持要回乡下的意愿,姥姥和大姨的郑州市城市户口又迁移回到农村。</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鹤壁市孙卫和市长(左3)在指导工作</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上小学的时候,逢周末妈妈就带着我去省委家属院,在她干爸孙卫和家住上一天,她干爸干妈总是做顿好吃的饭菜招待我们娘俩。头天中午去,第二天下午回来。我只记得在行政区经某路,时间太久了记不清楚是省委甲乙丙丁戊哪个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孙卫和,1903出生于河南省荥阳县须水镇。1931年师范毕业后,经党组织介绍到陕西省政府秘书长南汉宸处任秘书处办事员。1938年12月入抗大学习,并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夏抗大毕业后,被选送到十八集团军总部参谋训练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1年秋,参加八路军一一五师。1942年秋派往河南省水东地区。同年12月任水东联防办事处副主任,1943年任杞(县)通(许)办事处主任。1945年3月任扶太西县(扶沟县、太康县和西华县部分)第一任县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抗战胜利后,任冀鲁豫十二分区、六分区(原睢杞太地区)参谋主任,城工部副部长和联络处主任,豫皖苏情报处处长,河南省军区情报处处长等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49年,孙卫和先后调任河南省公安厅二处处长,省交通厅副厅长,兼任省治淮指挥部供应部长、财务部长。此后,他又历任河南省财贸办公室副主任,省人民委员会副秘书长,省建委副主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8年3月3日任鹤壁市代市长,同年5月任鹤壁市市长。1963年后,历任省人民委员会办公厅处长,省政协副秘书长,省政协参事室副主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86年离休,1994年12月于郑州逝世,享年91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67年暑假,那是文化大革命最火红的年代。父母白天上班晚上开会斗私批修。当时造反派上街游行、武斗、打砸抢。我家居住的家属院离省军区修械所很近,盗抢枪支弹药的事件时有发生,社会状况很乱。父母没有时间照顾我,又怕我独自在家不安全,就送我去乡下姥姥家躲避,反复交待我缄口不提文革的事,谁问都不说。我到了乡下,姥姥也时常提示我不要说郑州政治运动的事。现在我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地主家庭要夹住尾巴做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姥家屋后有一棵外脖子老槐树,老槐树枝叶丰茂,郁郁葱葱。姥姥说每逢槐花盛开的季节,老槐树上面就挂满了白色的槐花,远远的未见槐花,但闻其香。我思念那清香甘甜的槐花,更思念故乡那一抹清香。</span></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姥姥屋后干枯的池塘种上了树(2024.04.23)</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见到过大姨爬到树上捋槐树叶喂羊,却从不折断树枝。姥姥屋后有几个大水塘,捆成捆的麻秆在水塘里浸泡沤掉表皮,麻秆腐烂后的纤维晾晒干透,就是搓麻绳的黄麻。尼龙绳的问世,沤麻秆、攒麻绳早已经成为历史,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童年的记忆里水塘里一片片,一簇簇绿油油的芦苇和蒲草随风摇曳。一晃五十余年过去,再回首回忆已远走。曾经儿时那份记忆中的水塘早已干枯,都被填平种上了树。有些记忆,被时光淹没。有些故事,被季节遗忘。</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姥姥屋后的小河(2024.04.17)</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水塘旁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一群孩子们在河里戏水玩耍,我姥姥怕水淹着我,死活不让我跟其他孩子们下河戏水学游泳。天气炎热都是在铺张凉席在院子里乘凉睡觉,二舅一肚经纶,满腹才华,画皮、樵夫砍柴等等,傍晚二舅有讲不完的故事。学校都在停课闹革命,没有老师教书,也没有学生上课,看的最多的书是“红宝书”,比的最多的是看谁背诵的毛主席语录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60年代的农村,生活非常贫困。红薯、玉米面、高粱面是那个年代的主食。一铁锅煮红薯玉米糁汤,把揉好的椭圆状玉米或高粱面饼,沿着大铁锅贴上一圈,再盖上锅盖焖上十来分钟,等红薯煮熟了,再把玉米面饼或高粱面饼铲下来,外焦里香。</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姥姥做饭往铁锅上贴玉米面饼时,总要再贴两个用细粮揉好的白面饼单独让我吃。大表哥新民(王治东)开饭时端一碗红薯玉米糁汤,高粱杆编制的馍筐里放几个玉米面饼,就端出门蹲在凤山舅家水井沿,和乡邻一块吃饭。他从来不和奶奶犟嘴,和我争抢吃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长日久,玉民哥(王治勤)看我天天吃白面饼就心怀不满,盛饭时乘人不备抓起一个白面饼就想跑。我姥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玉民哥,让他放下白面饼。为此我姥姥和玉民哥大吵一顿,二舅伸手打了他。满腹委屈的玉民哥哭着走了,他回眸那一霎间,眼神里充满怨恨和泪水。毕竟那年他才14岁,也是孩子。不抱怨天,不责怪人,只怨那时候生活太艰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得一天我大妗隔墙喊我去她家吃鸡,那是一只病死的,还没有长大瘦骨嶙峋的雏鸡,除了骨头哪还有肉。即便这样,大妗仍然想着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六七十年代农村人很穷,大姨和二舅没有啥钱,进城来我家就带一块榨油剩下的花生渣饼,或者串一两串挑出来花生壳里面有三粒或四粒花生仁的花生。有一年村里的亲戚扛来一布袋花生米,让我妈帮她们偷偷卖掉,好手头上有个零花钱。我妈张罗几个邻居和同事私下把花生米给卖了出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私卖花生还是没有瞒得住。结果卖出去花生米被“造反派”勒令退还钱,我妈还被当作“投机倒把”被批斗。计划经济时代粮油商品由政府统购统销,是不允许个人买卖的,违者按“投机倒把”罪论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民哥因是“地主羔子”,又是家中老大,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每逢大会小会生产队批斗地主,都是他去上台顶替挨斗。每逢夏收、秋收,生产队打麦场上堆放、晾晒的粮食晚上要有人看管,防止阶级敌人偷盗和搞破坏,也都是他拿张草席躺在麦秸垛旁看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由于成分高,又一贫如洗,错过了适婚年龄,没有媒婆上门说媒。至到“文革”结束摘掉地主帽子后,某日,新民哥穿了件新衣裳,屋里有一个苇席围成一个圆柱形的粮囤,里面囤积着粮食,院子里放一辆自行车,媒人把一个陕西省石泉县年轻漂亮的山妹子领到了新民哥家。</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山妹子进家门一看,男方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他家里经济条件不错。衣裳是新的,又有粮食又有自行车,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既然女方愿意就不宜拖延,抓紧时机,1985年正月28日,就迅速与新娘陈凤九办理了结婚。</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陈凤九、王治东夫妻照</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婚后,新娘发现新郎的新衣裳、一囤粮食和自行车都先后不翼而飞。问新郎他回答说衣裳洗了,粮食买了,自行车别人借去用了。就这样在村里人连哄带骗下,才总算买来个媳妇成了个家。此后,新民哥和嫂子形影相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耘着农田。就像看贼一样跬步不离,生怕嫂子识破谎言离家出走。至到孩子一岁多后,才犹豫不决地跟着嫂子回了趟娘家省亲。</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民哥宅院(2024.04.24)</h3>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如今,新民哥和嫂子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盖了两层楼房。儿女进城在郑州工作,一家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8年文革结束后,党中央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我二舅平反昭雪,恢复了中学文科教师的工作,1988年退休。如今他思维清晰,饮食节制,眼睛不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疫情三年,严防死守,层层布防。封村、封路、核酸检查,基本上阻断了人员流动,也浇灭了妈妈生前再回娘家走亲戚的奢望。让我们明白了岁月静好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世事无常才是人间日常。</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2年12月13日,全面疫情管控放开,健康码下线,行程码关闭,老年人群首当其冲,纷纷冠状病毒感染。93岁有基础疾病的妈妈终究没有逃出鬼门关,她没有感受到新年一天的早春气息,便于2023年1月2日撒手人寰。 </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与二舅合影(2024.04.17)</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头戴礼帽,青袍加身,鹤发童颜,福寿绵长。王洼代有文人出,福禄未艾岁绵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走在姥姥老屋后泥泞的小路上,池塘依旧在只是水已干枯,再也看不到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荷花。小河流水潺潺,河提两旁倾倒的垃圾污染了水质,昔日的鱼跃虾跳现在难览踪迹,连浇地都不抽河水改用地下井水。深深留在脑海里村西头那个挥之不去,清纯秀丽的白妮,也不知道远嫁到何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农村用上了液化气罐,傍晚到了做饭的时辰,也看不到以往袅袅升起的炊烟。凤山舅家房山墙边那口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早被封填,各家各户用上了自来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洼村田野里,绿油油的蒜苗一望无际美不胜收,一派生机盎然。金黄色的油菜花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喷灌、地埋管浇灌网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新农村美轮美奂的景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抬头望,村落院坝高楼起,进村不见年轻郎,户户不养猪和羊,只见老头老大娘。青壮年人都背井离乡进城打工了,留下了一座座人去楼空,大门落锁,年久失修的空房。剩下一个个守望家园孤独老人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土路覆青苔;荒草枯院破瓦房,残垣断壁剩荒凉;祖屋衰败成废墟,一股辛酸入喉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洼村那一座座老屋,一片一片青瓦,斑驳了岁月,婆娑了时光。再次行走在这熟悉的乡间小路上,睹景思人,仿佛又看见姥姥她慈祥的笑容,听见她亲切地喊叫我的乳名。朦胧中我会感觉到一把蒲扇在不停地扇动,那是姥姥在为我驱赶蚊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不是天堂真的很美,姥姥您身边有大姨、二姨、大舅和我妈妈爸爸在陪,否则您怎会一去不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果天堂真的很美,姥姥、妈妈您们就不用再回,前世今生的轮回,让我们梦里再相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