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李班主</p><p class="ql-block">美篇号:4539968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学校成立小文艺班那年,正好是孟春。护城河面,冰皮始解;汉江岸边,柳条将舒未舒。萍、颖、我只有十一二岁,同时被小文艺班录取,成了校文艺园地的三个春丫。三人原本就是小学同窗,现在中学又同班,秒变闺蜜,成天扎在一起。白天一起上学,晚上挤一张床睡觉。</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该去萍家了。闺房蜜语一开场,仿佛松针碰上火柴,“哄”地一下点燃了,马拉松似的,喧嚣了半夜,才终于安静。</p><p class="ql-block"> “咕嘟”……</p><p class="ql-block">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老鼠吗?三个人都没吭声。一会儿声音消失了,三个人继续迷糊。</p><p class="ql-block"> “咕嘟”……“咕嘟”……</p><p class="ql-block"> 奇怪的声音又来了!三个人这才坐起身。我和颖问:“床底下啥东西?”萍是个慢板,想了一秒,哼了两声,挤出仨字:“可能是……”</p><p class="ql-block"> 我可等不及了,掐了萍的话头,撺掇她俩:我们把那个“可能是”拖出来!干吧?干!</p><p class="ql-block"> 三个人蹑手蹑脚下床,不敢开灯,也不敢打手电,生怕吵醒了隔壁的长辈。摸着黑儿,伸出手儿,攥着劲儿,终于拖出了那个能发出“咕咚”声音的“可能是”。一看:啊,原来是个泡菜坛子!</p><p class="ql-block"> 萍是重庆人,外婆特别会泡菜。这一坛子泡菜,对于颖和我来说,简直就是“瞌睡碰上了枕头”。我俩怯怯地问:“可以吃吗?”萍这下倒是很干脆:“吃呀!”</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股特有的重庆泡菜香扑鼻而来。我把手伸进坛子,颖把手伸进坛子,萍也把手伸进坛子。坛口瞬间严重拥堵,变成了“堰塞湖”。</p><p class="ql-block"> “你们吃到啥了?“不知谁压低了嗓门问。</p><p class="ql-block">颖说:萝卜啊!</p><p class="ql-block">我说:白菜呀!</p><p class="ql-block">萍说:辣椒哦!</p><p class="ql-block"> 黑咕隆咚的屋子,蹲着三个小丫头,横披着棉袄,蓬松着头发,围着泡菜坛子,吃得津津有味,活像三只惊蛰初醒的小刺猬,正在偷吃美食,正在品尝春天。</p><p class="ql-block"> 春晓,春草,春苗,春芽……</p> <p class="ql-block"> (十四岁的春丫)</p> <p class="ql-block"> 扎在一起时间长了,三个丫头便有了默契,每隔一段时间,互送一次礼物。现在叫仪式感,那会儿叫增进友谊。送礼物当然是面对面,可买礼物一定得背靠背。为的是给对方一个惊喜。</p><p class="ql-block"> 北街有座昭明台。穿过昭明台下面的鼓楼洞,往左是我们的百年名校;往右是个文具店,还卖玩具、糖果、体育用品,有时还挂几件时髦衣裳。巧的是约定送礼物的前两天,店里到了一批发卡。有机玻璃的,新式样的,红黄蓝绿,躺在柜台里,好打眼。我没告诉萍和颖,悄悄买下两枚。一枚送萍,一枚送颖。</p><p class="ql-block"> 仲春时节,校园里花红柳绿,春意正浓。三个丫头如约登上大成殿前的平台,那是小文艺班每天早上练功排戏的地方。女儿手都神神秘秘地背着。“一、二、三!”三只手像花瓣一般绽开的一刹那,丫头们尖叫着蹦了起来。原来,三个人的礼物都是有机玻璃发卡。</p><p class="ql-block"> 我们争着把发卡卡到头上,红的红彤彤,粉的粉嘟嘟,蓝的蓝莹莹。春光照在上面,星星点点,熠熠生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花怒放。手拉着手走下大殿,在校园里追逐奔跑,连蹦带跳,就像深林中的三只小鹿,一头撞进春天的怀抱。</p><p class="ql-block"> 春树,春花,春桃,春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十岁的春丫)</p> <p class="ql-block">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p><p class="ql-block"> 上高中前,我退出了文艺班;颖转到了另一个中学;萍随工作调动的父亲去了荆州。三个丫头,天各一方。可是想念闺蜜的心思,却像已经挂果的春桃,天天疯长。三个丫头约定,到萍的城市相聚。</p><p class="ql-block"> 谷雨过后,天气开始热了。我和颖坐上绿皮火车,从襄阳古城,去往荆州古城。</p><p class="ql-block"> 火车启动不久,广播传来急促声音:九号车厢有旅客晕倒,哪位旅客是医生,请马上前往救助!</p><p class="ql-block"> 颖的父母都从医,父亲还是驻军某部队医院院长。她从小耳濡目染,具备一些医学常识,是可以出手救助的。我敲起了边鼓:上吧!可是颖说,列车上应该有经验丰富的医生。</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分钟,广播又响了,还是求助的声音。颖不再犹豫,起身拉着我的手,穿过密密麻麻的旅客,走过几个车厢,拨开围观群众,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正躺在座位上。颖摸了摸脖颈,看了看瞳孔,见她热汗涔涔,旁边两个大布包,很快判断:“可能中暑了,开窗通风!”颖一手扶着妇人的头,一手掐人中,并转头对我说:掐合谷!几分钟后,妇人痛苦地睁开了眼睛,颖给她喝了水,妇人完全清醒,坐了起来。只听身边的列车长吐了一口气。</p><p class="ql-block"> 回到座位,我和颖经历着从未体验过的激动。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第一次救人,竟然成功了!我把大拇指高高竖到颖的面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颖握住我的手:“还有你呢!”</p><p class="ql-block"> 列车员和列车长忙坏了,一会儿功夫,就看了我们三趟。表示感谢,请我们餐车就餐,最后干脆送来盒饭。那顿饭,我俩吃得真叫一个香!</p><p class="ql-block"> 颖和我帮助了别人,付出了体力、心力,颖还担着责任和意想不到的后果。可我们收获的却是无比喜悦,无尚幸福荣光,感受到的更是人性力量的伟大光芒,就仿佛春天驻进了我们心房。</p><p class="ql-block"> 春风,春雨,春晖,春阳……</p> <p class="ql-block"> ( 四十岁的春丫))</p> <p class="ql-block"> 几年没见了,三个丫头欢呼雀跃,手舞足蹈。萍忙忙拿来了三条连衣裙。我和颖惊呆了。看质地,看样式,看花色,精致高档,简直就是奢侈品。</p><p class="ql-block"> 原来萍的嫂嫂是上海姑娘。上海刚兴穿连衣裙,一下给萍买了三条。萍说:“一人一条,快穿上!”可是连衣裙跟大环境实在格格不入。 “太时髦了,敢穿吗?”我和颖异口同声地问。嫂嫂一旁笑了:“怎么不敢穿,正穿!”于是,啥都不想。我穿了红色的,颖穿了碎花的,萍穿了艺术格的。三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大门。</p><p class="ql-block"> 暮春浅夏,天空湛蓝,大树蓊郁。三个丫头漫步绿道,像极了三只脱笼之鹄,也立刻成为荆州古城的一道闪亮风景。</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还处在崇尚草绿色军装的年代,抬眼一望,满大街的黑灰蓝。“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资产阶级小姐”,这些概念还在人们脑子里发芽开花。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三个扎眼的另类,简直就是大白天撞见了鬼。各种惊恐,各种羡慕嫉妒恨,就像摧城的黑云,向我们压来。人们纷纷驻足,伸颈,侧目,咂舌,耳语。一位嫉恶如仇的老者,迎着我们冲过来,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摔下一句话:三个妖精!</p><p class="ql-block"> 我们愣了,脚步也停了,可很快又笑了,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三个人相互揶揄起来:</p><p class="ql-block">“你是妖精!”</p><p class="ql-block">“你是妖精!”</p><p class="ql-block"> 笑够了,安静了,想一想,对呀,我们可不就是妖精吗?春天里“妖娆的精灵”!</p><p class="ql-block"> 三个春丫,挺直了腰板儿,边走边聊,连说带笑,欢快的笑声把四月的风都点亮了。不看人脸色,不听街头巷语,更无心炫耀。可是绰约的身姿,飘飘的长发,青春的气息,无一不在歌唱着春天。</p><p class="ql-block"> 春色,春光,春曲,春霞……</p> <p class="ql-block"> (五十岁的春丫)</p> <p class="ql-block"> 下乡、上学、工作,三个丫头各奔西东。</p><p class="ql-block"> 可能上天眷顾,也可能心心相印,最后我们都把家安在了同一座城市。初心不改,童心未泯,三个丫头又扎在了一起。一起出门,一起出演,一起出游,一起出国,一起出镜…… </p> <p class="ql-block"> (六十岁的春丫)</p> <p class="ql-block"> 春风化雨,生命的春天也在流转。五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丫头,即将步入古稀。愿我们的心,还像当年那个春丫一样,明媚如春,一路阳光。</p><p class="ql-block"> 春日,春江,春潮,春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