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屎

龙凤棠

香气四溢，剪不断的思绪，忘不了舌尖曾留过的甜。 题记 雷公屎书名地木耳、地皮菜。在湘西一带很多地方称雷公屎，雷公屎具有降脂明目，清热降火补充营养，增进人体健康，促进生长发育的功效。雷公屎颜色开始嫩绿色，长大了墨绿色，老了淡黄色。一片片一蓬蓬状如一泡泡稀牛屎一样贴着地面生长。雷公屎软耙耙稀挎挎嫩生生含水重。春天打雷下雨便蓬勃生长，故名雷公屎。雷公屎生长不挑地方，凡是长草长树的地方都有它的身影。雷公屎喜阴喜潮湿，临近水源山脚下的田边地角路边草丛里便是随处可见。在腊尔山阴雨连绵春季里，石板上岩缝里也有生长，苗话叫“苟肉”，汉语意译岩板菌。 雷公屎贴着地皮长，颜色和苔藓青草无二样。捡雷公屎，草丛里仔仔细细翻寻，小心翼翼两指拈取，稍不小心雷公屎粉骨碎身。捡雷公屎最得劲的是石板上岩缝里，光秃秃一抓一大捧。这是一年中可遇不可求的美事，春天阴雨天一过，石板上岩缝里雷公屎便枯萎干死无影无踪。 　　捡雷公屎是个细活路，不光要耐烦，还得细心。性子急，做事毛里毛糙没个法数是呷不了这碗“热豆腐”饭的。（法数苗话章法意思）在腊尔山我见过漫山遍野找蘑菇的大老爷们，却从没见过哪一个大老爷们路边田坎地角捡雷公屎的。捡雷公屎的都是些小姑娘小媳妇妈妈婶婶们，等过季山上没有了蘑菇，有时在路边田坎地角草丛里翻寻捡些回去吃，或淘洗干净拿到市场门口马路边售卖换点零花钱。 洗雷公屎也是件麻烦事，指甲盖般大小的雷公屎簸箕里一朵朵拾掇干净上面草茎木棒青苔等脏东西，清水里一遍一遍淘，一遍一遍水里抖，侍候嫩崽似，手法力度一定要恰到好处，轻了雷公屎里面夹杂泥沙尘土淘不出抖不掉，重了雷公屎碎得七零八落。往往又淘又抖一钵子干净的雷公屎没有半早晨工夫是搞不清场的。 雷公屎在腊尔山通常有三种食用方法，雷公屎煮酸汤，滚汤盛出后，放上手搓碎的烫灰里焙煳煳辣椒粉，再撒上一把野胡葱寸段，滚酸汤有股淡淡的菌香味，雷公屎酸汤泡饭喝最好，又辣又酸又香，呼呼哈着气吸溜着，酸得爽快，辣得通透，香得心颤……雷公屎炒鸡蛋，鸡蛋打碎，碗里搅好蛋液，倒上雷公屎拌匀，嗞啦一声倒进油锅里煎到两面金黄盛出，趁热吃唇齿留香，在湘西颇受欢迎。 雷公屎煮酸汤雷公屎炒鸡蛋并不难，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摾子做摾子成。最难的是雷公屎炒酸菜炒剁椒，火候大小，雷公屎翻炒频率，酸菜或剁椒投放时间把控很难！迟了雷公屎熔化了一锅的雷公屎汤。有经验的“大厨”炒出酸菜或剁椒雷公屎菜，盛到盘子里，汤汁刚溢出，碟盘底上有圈若有若无的红油汤。 　　小时候家里人口多，母亲白天忙着队里挣工分，除了日常操持一日两顿饭外，还要喂猪喂鸡，洗洗涮涮，忙得陀螺一样脚打后脚跟。自然，母亲是没有闲工夫捡雷公屎。再加上我们八兄妹中，两个妹妹排行最小。我吃上雷公屎菜是妹妹长大后才开“荤”。随后兄弟们成家讨媳妇，俩妹妹虽已出嫁。我又陆续吃过大嫂弟媳们炒的各式雷公屎菜，味道各有特点，有好有坏。但在当时我们这种大家庭里，不管好的孬的都会有喜好的吃完扫空的。我虽来不及过深细嚼慢咽品尝大嫂弟媳们炒的雷公屎菜品味道，但我非常喜欢大家庭里吃饭时那种锅瓢碗盏叮当声，还有大家吃饭时还不忘互相打趣谦让…… 我成家后，就住在老完小宿舍里独立开火。我吃过她炒雷公屎菜，龃龉的生活，我再也品不出老家大家庭里的那种味道，老完小宿舍剁椒炒雷公屎索然无味。我常常想念老家大家庭妈妈炒的菜和妹妹嫂子弟媳们炒的各种味道的雷公屎菜味道；我想老家大家庭里吃什么都香，吃什么都不剩，还有吃饭不忘相互打趣谦让那种氛围。 　　腊尔山集市里冷热场天时常有雷公屎出售，洗得干净，米筛或盆子装着，十块钱一小塑料碗。凤凰农贸市场也有，全是附近乡下的大娘大妈乡下捡来卖，也是米筛或盆子装着架在背笼上，也是十块一小塑料碗，不同的是卖一碗还有一小把野胡葱或香葱搭着售卖，一块钱一把。有不懂装好雷公屎付了款提着就走，背后便有大娘大妈热情喊:“奴奴奴奴，拿把胡葱一起炒才好呷！”“妹崽妹崽，雷公屎要作香葱才香哩，妹崽不是本地人么？”也有啰嗦抠搜的，挑挑拣拣的，嫌大娘大妈雷公屎绿得不亮炸，黄得又太多啦……目的想免费蹭把香葱或野胡葱……大娘大妈看出大姐的心思便脸有愠色:“大姐，我洗了一早晨，洗得要算干净，你莫翻，你莫翻，好难捡好难煞田啊……”（煞田凤凰汉语土话打理意思） 凤凰城里人的习惯，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不管男女都叫大姐或孃孃。 大娘大妈喊价硬梆，一点没松口意思。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嘟嘟囔囔有些不舍悻悻地走了，眼睛不停东瞄西瞟又找下位大娘大妈挑剔讲价卖嘴巴皮。一幅不达目的不甘心模样。 凤凰人都喜欢呷雷公屎，又懒得煞田。只要街上、农贸市场有乡下来的雷公屎出售，几下卖光了。 凤凰餐馆也有炒雷公屎的，特别是古城沿河外地游客密集地方，七八十元一盘，叫的名子有地皮菜，地木耳，还有干脆直接霸气地叫凤凰雷公屎，听起来好神密好惊悚又有点恶心…… 现在我们八兄妹，己都结婚，己都各自成家立业，除了老六老七老八还没孙子孙女外，其余已是孙子孙女满堂，爸妈已是鲐背之年，各家各忙各的事，每年过年，各房孩子子孙都赶回来，老家老房子围着俩菩萨聚在一起。雷公菜还在雪地里睡着没醒，除夕的餐桌上少了道雷公屎菜。但倒也不影响其乐融融氛围。爸妈拿出准备已久的包谷烧酒，一脸慈祥颤颤魏魏劝我们兄弟嫂子弟媳孙女孙子都多吃多喝点。 我家这个大家庭繁衍到今天，我爸妈，我们，我们孩子，我们孙子孙女已是四世同堂。 ……………… 民建学校旁边有块石头空地，每年春天阴雨连绵时，石头上都长满了雷公屎，我想今年春天抽空捡一大簸箕的雷公屎，淘洗干净带回老家去，搁冰箱保鲜，等哪一天大家庭人都聚齐了我煮一大锅雷公屎酸汤喝…… 我憧憬着，久违的雷公屎酸汤味大家一定喝得很香很香！我要告诉我的孩子，侄儿侄女，孙子孙女这曾经是老家大家庭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