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碎语（散文）

蓝文柯

人生易老，韶华易逝。不知不觉之间，人生之旅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生活中一件件平常的小事，让我渐渐明白，年与时驰，意与日去，以前那些曾经自以为骄人的资本，而今已经所剩无几。

时令即将进入炎夏，下班后骑车匆匆回家，就在快到小区的时候，瞥见有一个瘦弱的老人赤脚坐在路边的一辆汽车前。开始以为是交通事故，可附近又没有其他人。想停下车过去问一下，心头闪过“闲事少管”的古训。这时，一个骑着电动车接孩子的年轻女子停下车走到老人面前询问老人状况。原来是没有子女在身边的孤寡老人，推车出来倒垃圾却忘记了回家的路。年轻女子去附近胡同找人帮忙，我将老人扶到路边，找来他丢掉的鞋子。直到有人将老人接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想想，在年轻女子毫不犹豫的善举面前，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道德，似乎打了一个个大大的折扣。

想在网上买个床垫，兴冲冲找寻商品下了单，满怀期待商品“次日达”，却忘了此时已经是年终岁尾，正是物流公司订单多到难以及时送达的时间。东西到了本地等了一天却还没有送货，急切之下拨通物流的电话，几次三番费尽口舌对方才答应当天送到。可是一直等到将近半夜，东西却还没有消息。第二天，早早拨打物流电话，责问为什么没有履行承诺。对方说是打了几次电话没有能够联系上我，所以推迟了送货时间。此时忘了“怒而不言”的箴诫，心头火气大了起来：“我一直等着物流的电话，我的手机上哪有你们电话的未接啊！”对方不再争辩，很快把货送了过来。当天上班有人发微信说打我电话不通，反复尝试几次，原来果真是我的电话接听出了问题。

想想自己责问物流人员的理直气壮，内心有些羞愧，才明白圣人为什么会犯“颜回攫甑”的错误，个人的修养的确有待提高。

网购了一本书，傍晚取回来随手放在了沙发上。晚饭后妻子拿过去说看看，一直没再留意它。临睡前忽然想起那本书，到处找不到，问她放在了什么地方，也说不清楚。两人连厨房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书的踪影。事情虽小但也太过蹊跷，让人简直不能安睡。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猛然间想起妻子曾跟我说新书墨味太大，我便亲手把书放在了阳台上。二人心里才觉得豁然开朗，感慨两人脑子里当时竟然都没有这放书一事的印象。

听说新冠后遗症有多种，健忘症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不过，想起从小自我感觉良好的记忆力，到如今简直就是个笑话。

年轻时身体虽然不能称强壮，可是有时一年也不必吃药打针。而今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齿牙摇动，时不时的感冒简直是召之即来挥之不去。更有那多次受风之后的肩背疼痛，有时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年轻时工作忙，有时忙到没有一刻闲暇，如火的夏天躺在麦茬地里都能香甜地睡上一觉儿。而今过于劳累的工作没有多少，偶尔参加一次时间稍长的活动就会感到腰酸背疼，劳累异常。晚上呢，却又经常失眠。

看来，我这身体虽说还没有到衰弱不堪的地步，却也难称十分健康。

平生最喜文字，闲来时常弄笔，孤芳自赏，偶尔内心也有几分自负。就是对于时下一些所谓名人的文章，也总想从中找出几处毛病来。吹毛求疵也好，敬畏文字也罢，反正只求内心一得一乐，与他人丝毫无碍。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却总觉得因为阅历经历，文字似乎已经难以为继。这才觉得无论好坏，别人的文字总有他的不易之处。

想起领袖授业恩师符定一年轻时讽刺不学无术者有一句口头禅：“他能认几个字!”而年老之后的符定一却感慨到：“人大概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吧：在自己一知半解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什么人也赶不上自己。而当自己真正弄懂一点东西以后，自己这个‘他认得几个字’，就变成‘自己认得几个字’了。”

电视剧《天道》中的丁元英有一句名言：“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如果你知道你，你就不是你了。”时常揣摩这句话，自以为有些心得。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凡尘俗人来说，即使穷其一生，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看清自己。所以我们每天只能行于尘世，同于流俗，惑于小利，以求得小成沾沾自喜。

虚度五四春秋，时值春末夏初，看阳光一天天将柳丝染黄，将小草染绿，将各种花染出五颜六色，更加感念生活的美好，感恩生命的赐予。于是时时提醒自己：如有几分闲暇，不如隔些时日用鸡毛掸子敲打一下自己日益破旧的皮袍，以期道德修养不致沦入末流；不如经常在春的浅光夏的骄阳里走一走晒一晒，以不断补充些脑力体力；不如每天寻一隅之地安静地读上几页书，找寻一点文字中的奥秘，让自己的文字也能慢慢生出一点思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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