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石头

都说家乡好，其实，我一直不怎么喜欢我的农村老家，最近看到一则新闻：某地一单亲家庭，儿子因家庭贫穷，且没有娶到媳妇，嫌弃老弱的母亲，狠踹母亲并将母亲打的遍体鳞伤。看到这样的新闻，我并不感到震惊，在我的记忆里，农村类似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其实我真的没有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人心还是这么不古。

我在农村生活了三十年，直到一九九七年一次偶然，才真正离开了农村。从过往经历看，我隐隐觉得，讴歌农村的都是酸腐文人，真实的农村，没有田园牧歌和淳朴民风，有的是尔虞我诈、欺善怕恶、弱肉强食。不客气地说，在我从小见识的农民中，冷漠、小气、爱占小便宜，因为嫉妒而心态扭曲，是其中不少人身上的标签。至于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姐妹成仇等现象，更是屡见不鲜。贫穷的乡村里，什么故事都有：不分尊长的婚外情、男人偷情、女人偷汉子、叔侄成仇、子女不赡养父母，将年迈的父母赶到猪栏居住。出了门子的姑娘回娘家当家，姑娘婆婆合伙欺负儿媳妇，将所有的恶和坏都用在外来媳妇身上，丈夫隔岸观火等等都是真实故事。如果到农村拍剧，每天都有真实的故事，一年到头每个故事都不重复，真实的乡村人生百态，就是这么荒诞而丰富。

穷人在农村体会不到尊严和温暖，这些人往往还自以为是，觉得穷的理所当然，穷的不可一世。当然，越穷越不讲理，越蛮横霸道。偷马绊，偷庄稼，在别人的田地里放牧，院子里的东西说丢就丢，牛马羊也列入必偷之列，历尽一切损人利自的勾当……更多的是欺软怕硬，将人性泯灭到了冰点。姑娘在外面受了气，回娘家找弟媳妇或是嫂子撒气，挑拨离间，将毕生所学用以害人，想尽一切恶毒之法欺负外娶来的媳妇，耗子扛枪窝里横，在农村表现得淋漓尽致。

农村本来就不富裕，而有些人，要么因为头脑不灵活，要么因为耍一点小心眼以为自己聪明过人，要么因为懒散的性格，而比一般人更穷。这样就会被人欺凌，穷就会自卑，就会懦弱，让人瞧不起，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我记忆的农村，无论老少，有修养、讲文明、懂得自尊自爱的不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随母亲改嫁的孩子、服刑犯的孩子、非亲生抱养的孩子是最容易被欺凌，是被凌辱的对象。这些孩子没有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没有良好的环境熏陶，往往破罐子破摔，不求上进，尽做一些没有底线的事情。溺爱导致这些孩子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然，撒谎，做坏事觉得理所当然，形成一种社会毒瘤。

家庭越是弱势，就越是缺乏关爱，越是容易被人奚落、取笑、欺凌。甚至一些顽劣的孩子，欺负取笑残疾、智障人，有些大人见了不但不制止，甚至带头参与。无论男女总喜欢在背后议论是非，传播丑闻，乐此不疲。也许是乡村娱乐生活极其缺乏，而生活圈子又太窄，一点点是非琐事，家长里短，一两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熟人社会有时非常可怕，过去是这样，现在不知道有没好点，毕竟我离开多年了，也许现在有所改变了吧？

记忆中的温暖和爱只来自父母，而不是农村，农村是熟人社会，以宗族血缘为纽带。城市是陌生人社会，住在同一栋楼，也可能对面相逢不相识，住满十年，也可能从未踏进邻居的门。农村就不一样了，串门子是一种“习俗”吧，串来串去的，整天东家长，西家短闲话不断，甚至串出多少情种，做出多少龌龊的事。我比较适应陌生人的社会，管闲事的人少，互不干涉，自得其乐。

农村其实也是一个大熔炉，嫌贫爱富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在权贵面前奴颜婢膝，所以权贵富豪往往觉得农村人老实。但在比自己更弱势的人面前，则趾高气扬，一旦有了几个钱，那不可一世、盛气凌人样子就得意忘形了。经过帝制社会几千年专制统治，农村怕官怕富，又仇官仇富，平时害怕，一有机会，就恨不得致所有权贵富人于死地。农民的老实懦弱与狡猾凶狠，是人性中的一体两面，往往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为什么历史上的造反，起义和某种群众性运动，破坏性那么强，就是充分调动了农民内心深处的暴戾之气和人性中的恶。一旦爆发，不可抑制，听老辈人讲：当年的“斗地主”，“挖国民党”都是恶狠狠地往死里整。

帝制社会的农民平时是容易统治的顺民，一被煽动，就是最可怕的暴民，啥也敢做，没有底线。村妇的吵架，更是世界上最恶毒诅咒的大集合，我就是听着村妇吵架，看着村民打架长大的。一点点小事都能破口大骂，大打出手，打架对骂是农村日常的必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村民敢动刀子。男女的打情骂俏更是不堪入耳，几乎成了日常娱乐。在城里老实巴交，屁也不敢放一个的农民，面对同宗同族的兄弟，却能异常凶狠。为了争夺屋前屋后的一寸地皮，一丁点祖宗的产业，能用尽一切卑劣手段。甚至相互挤兑禁止邻里的鸡犬、房檐的滴水……越过红线。两家的田地相邻，总是把田埂向外扩一点，以便多占一点面积，都能引发对骂和打架，这不是故事，这是真事。现在农村大多数人出去务工，耕田的人少，类似事件可能大幅减少了。

都说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优良传统，有时说起来会觉得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也许爱护弱小，只不过是人类的天性，在这一方面我们做的并不是更好。爱幼是普遍现象，但是虐幼、害幼也时有发生。至于各种形式的虐老、害老，深究起来，那可是触目惊心，农村的老人，尤其是贫困家庭的老人，活的卑贱而无尊严，很多人将年迈的老人视为包袱和累赘，内心希望老人早点死去，有的甚至宣之于口。农村死了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认为到岁数了，很平常的，美其名曰：“喜丧”。

农村的老人大多都是单独居住，尽可能的自食其力地熬日子，直到死去，或是自缢、自刎，逃离令人厌恶的时日。我认为农村只适合远观，不适合深入，只适宜度假，不适合常住。讴歌美化农村言论很多，农村有千百面孔，但总的来说，经济越发达的地方，人类行为越文明。其实城市的不文明现象也是屡见不鲜，只是农村的资源比城市更紧张。为了赖以生存的资源，农村没有动力讲这些，他们必须锱铢必较，将有限的资源用在生产效益上。

二十年前，老家的老人得了重病，极少送医院，三十年前基本没有。与其送医院浪费钱，还不如把钱省下来，改善子孙的生活。近几年，农村合作医疗的普及，老人得病后，送医院的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想想，对农村也不能责之太苛，道德需要物质保障，脱离现实讲道德只不过是空谈。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也许所有不文明究其根源都是穷之过吧，只有这样想才不至于对人性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