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青年记忆</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去江南买芋头种</p><p class="ql-block"> 公元一九七六年初春,我大队每个生产队每年都要在此季节派人行船去江南买一批芋头种,回来载培。因为我们这儿的土质不太适合留种,只有每年开春行船去江南装运回来种植。今年队长派我和王同西叔叔、扬怀明大哥三人前去。</p><p class="ql-block"> 目的地是长江口中心的幸福公社乌龟墩大队。每年队长都派王叔叔前去,因为线路他熟悉,又有过江的经验,懂得船性,而我们俩都是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王叔叔在五吨木船的船稍上,用蔑圈和芦蓆搭了一个简易的篷子,以便我们晚上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我们俩弄了几梱稻草铺在里面,带了一些油米酱醋等日用品。我挎了一个中型小包,里面放了几件换身衣服和生产队买芋头种的钱。木船的前后各一把木划浆。我在前面划,扬怀明在后面划,王叔叔在船尾掌舵。船上还具备一杆桅子和一挂白帆,遇到顺风或旁风时好起帆。还有一根纤绳,好上岸拉纤。一切就绪,准备出发。一起同行的还有一队、二队、四队、八队,其中八队的船是重载,装了一船小麦,到目的地换芋头种或卖掉。刚开始,颇有几分落莫,但很快新鲜劲就占据了上风,我兴致勃勃地在船头舱划着浆并欣赏着左右岸上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一大早,我们五条木船浩浩荡荡的一排就出了夏广村北边的口子,进入轮船河(上官河),右拐一直向南行驶,一队船在前,接着二队和四队,我们船倒数第二,最后是八队的船。直奔兴化、泰州方向行驶。没风没浪时,用浆划,遇到了顺风或旁风就竖起桅杆起帆,一路前行。到了老搁时,无风无浪,前面的两条船上的人都上岸拉纤了,我们也把船慢慢地停靠右边的大圩边,我和扬怀明拿起纤绳纵身跃上了岸,耳朵里只听王叔叔在喊:“注意脚下,有没有芦苇茬和碎玻璃片什么的?别戳坏了脚”!我们俩大声回道:“知道了"。我心想,傻呀,肯定要注意脚下的。拉纤是个力气活,纤绳的拉力相当大,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纤绳拖下水。不一会,我们俩浑身都被汗水淋湿了,头上的汗水哗哗的往下流,眼晴都睁不开,只好不停的用双手擦脸。抬头再看看前面两条船上拉纤的人,感觉好笑,他们个个光着上身,把衣服打了个摞,添在拉纤绳的肩上,弯着腰,低着头,使劲的往前行。于是乎,我们俩也学着他们…。拉纤时还要注意河岸边上的树木或电线杆,绕道避让,全靠眼头见识。</p><p class="ql-block"> 下午一点半钟到了泰州,简单的吃过中午饭,略休息一会,准备出发,按照有经验叔叔们说:没特殊情况,傍晚定能到达目的地。出了高港闸,进入了长江,跟潮水起帆下去,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当时已三点多钟了,各船飘在江面上,准备起帆时,突然天上泛起了黑云,风也加大了,天也阴沉下来了。一队的船动着快,竖起了帆,跟着潮水像脱疆的野马。直冲而下,眨眼功夫,就不见船影了。我们四条船飘浮在原位,不知如何是好。经过四条船上有经验的人商量,决定不直接过江,改道走夹江。于是只能用双浆划,横着潮水行。其一,防止在一小时内天有大的突变,其二,八队的重载船不利于在大江里行,同是本村人,应该关护着。</p><p class="ql-block"> 四队船在前,紧跟着二队,随后八队,最后是我们的船,划着浆,慢慢地前行着。老天不作美,天空的乌云越来越多,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一眼望去,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宽阔的江面上,白浪滔天,一浪高过一浪。船随着浪花在江水的大浪中逐波而流,王叔叔知道船性,拿着舵,使船至始至终地把船头对准浪头,旁着前行,船起复性很大,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此时此景,把我吓坏了,双腿不停的打颤,四周全是大海,分不出东南西北,在视线里一点参照物都没有,只有汹涌的波浪,一个接着一个,真吓人。船就像一片树叶在大浪中逐流,我只有低着头使劲的划浆,一点都不敢松懈。突然,当我使劲往前推浆时,感觉不对劲,哪料一浆划空,整个身子往前一串,由于惯性较大,前半个身子落空在船头外面,小肚子搁在船头绑上,半个上身悬在空中,下半身在船里,说时迟,那时快,瞬间右脚勾住右船绑上的浆桩,借力使劲一勾,同时,双手猛推开浆臂速回双手抓住船头绑上,使劲一用力,往后一缩,有幸没有掉进江里,否则不堪设想。此时,我的脸都吓白了,滩坐在船头舱里。痴呆呆的看着滚瓜似的江水直向东奔流。心脏“澎、澎"直跳,好险啊!王叔叔快步过来说道:“没事吧",“没事",我回过神来荅道。“在内河里和在江里划浆有很大的区别的,在江里划浆千万不能低头或向前看,应斜向浆叶看,浆叶是否扎到江里,扎到江里后,双脚要站稳,用臂力往前推,不能用全身子往前推。因为江浪较大,船被推上了浪尖上时,船的左右自然就型成了凹槽,船的左右水平面不可能和船平行的,不是内河浪小,干万注意"!王叔叔接着说道。此时,我才慢慢回过神来,强装着微笑并道“哦,知道了",于是,站起来,继续划浆……。</p><p class="ql-block"> 此时,夜幕将临了,风也没减。四队的船在最前面,紧接着是八队的船,我们和二队的船并排着行,突然听到远处有“嗡嗡"的声音,发现右边有个亮点,越来越大,由西向东而来,直奔大海。前面四队船上的“呂老五"(大名不清楚,一般人都这样叫他)指着右前方大喊:“大轮船来了!大家注意啊"!我们四条船立即停下来,等大轮船过去。瞬间,山峰似的巨轮追着潮水急速压来…,随后,迎面而来的巨浪吐着白沫扑面而来,浑浊的江水,从船头直奔船稍。以往在内河航行的优势点滴全无,木船似一片落叶在浪峰中上下挣扎,时而窜出江面,时而跌入浪底,咆哮的江水把我们身上全部打湿,大轮船在我们面前“轰隆、轰隆”的直冲儿过,直奔大海。轮船过后,我们又继续而行。因天色暗沉,视线只能看到一米左右的大些的物质。哪料到,右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长队黑糊糊拖驳大船,像泰山压顶而来,心知不好,立即加快速度,冲向前方,想避开拖驳。突然,“轰、咔叉"的两声巨响,紧接着“救命啊!救命啊…"!我一抬头,只见,四队的“吕老五的"(平时大家都这样叫他,大名不知)黑身影,双手抱住拖驳船头挂在外面的汽车轮子,双腿在乱蹬,悬在空中,下面是江水,船己斜贴在大驳船的右边,随大驳快速前行着。我在惊慌中,突然影影看到前面有膀子粗的钢丝缆迎面刮来,说时迟,那时快,身子立即向后仰去,并大声叫道:“有钢丝缆,快扒下"!刚叫完,耳朵里只听见“哗啦、噗通"之声连续响起。我躲过钢丝缆站起来后,朦胧地看到,船稍的蔑蓬、锅灶等都不见了,被钢丝缆一扫而光。所幸的是他们俩听到我的叫声,及时扒到船稍舱里,躲过了一截。再抬头一看,“吕老五"不见了,只听见高处的大驳船头上吵架声,不一会,大驳船上有个黑影随绳子下来,吕老五上了自己的船,大驳船上伸出三把长竹篙,硬生生的把四队船向外推去,而大驳船快速向东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浩瀚的江面上,仅剩下我们四条孤舟在浪中飘浮着,弧独且凄凉,经过这场惊心动迫的虚惊,各人都很紧张与焦急,更加害怕,进退两难。经大家一致讨论,认为先找个避风港,暂住一夜,等天明再说。于是,跟着潮水旁行,又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发现了一个避风港,停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原来前面一个轮船是拖驳的轮船头,哪知道轮船头与拖驳的距离足足有一百米长之多,总以为是两班轮船,再加上天色浑暗,根本看不清两米以外的东西,他们误判了,才造成了这样的险境。</p><p class="ql-block"> 俭回一条命的还有八队船上的朱三子(平时人们都这样叫他),因八队是重载船,在四队后面,没有直接撞到,否则必定是沉船了。但钢丝缆把正在船尾拿舵的他,直接向后刮倒,仰翻倒入江里,在江水里翻了三百六度,刚冒出江面,伸手正好抓住自己船后面的舵子,快速爬上了船,有惊无险,俭回了一条命。估计是江水的流速和大驳前行的速度基本相等,故在江里翻了一圈,伸手正好抓到船舵子,否则就要喂沙鱼了。</p><p class="ql-block"> 在避风港里,我几乎没睡到好觉,一是吓得不轻,神情未定,二是涨潮落潮不习惯。一会儿听到船底的“哗哗哗的"流水声,一退潮,船倾斜成四十五度角,船贴在斜坡上,港里一点江水都没有,不一会,又哗哗的响,潮水湧来,船又飘浮在水面……。</p><p class="ql-block"> 到了后半夜,我才朦朦胧胧地眯着,第二天,太阳刚从东面升起,我被王叔叔叫醒了,他们看到了参照物一一太阳,再看潮水流动的方向,认准了绕道要去的方向,继读前行……,一直行到下午三点二十左右才到达目的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O二四年四月二十三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