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火柴一一仅以此小文纪念大师一一作者:下关风

下关风

　　香港《星岛日报》《苹果日报》等今晚（30日）报道，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原名查良镛）逝世，享年94岁。

查良镛生于1924年3月10日，是浙江海宁人。查良镛于1940年代后期移居香港，其后以笔名“金庸”著作多部脍炙人口的武侠小说，如《射鵰英雄传》、《神鵰侠侣》、《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等，其作品更屡被翻拍电影。

（ 今天是第三届全民阅读大会之日，在云南昆明举办，盛况空前。

前些年发的一篇小文，把几十年前的一段读书经历忆述出来，以期不忘过去，珍惜今天。）

2024年4月23日

一地火柴

下关风

知青时馋两样东西，油水和书。

那时没什么书可读。中外名著，统统打成了封资修毒草，能看的，除马恩列斯加毛选语录，就是鲁迅的书了。文学读物更少，印象中只有《金光大道》，《西沙之战》之类。社会上纷纷传说的什么《第二次握手》，仅是耳闻，在遥远边地，即使你有敢于被打成反革命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书偷偷流传到你手上。

没有书读的日子寂寞而漫长。

一九七三年一天，突感觉连队里的气氛有些诡秘起来。

几个平日间的“闹包”突的收敛，且行踪鬼祟，举止躲闪。胶林稻田白天晚上，碰在一起就耳语，说话时眼光四顾，手上悄悄传递东西，或做些莫名其妙的手势，特务接头似的。

那时边疆搞政治边防，指导员说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要严密注意，迅速搞清。

我在连里任文书，“闲”时间稍多，“光荣任务”便落在头上。

经暗中观察发现。

首先，接头之人都要请病假。其次，请了假的人都要“失踪”，连打饭都不见身影。再次，数天后失踪人现身，不显病态，反流露一种亢奋和激动。

那天嘟嘟接头后，我就盯死了他，在苗圃地堵个正着，包括他手上的书。。

距今五十多年了，一闭眼，那书还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纸张不太好，粗糙，泛黄。右翻，边缘卷缩。十二本一套，书名《碧血剑》，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

后又查到《书剑恩仇录》，《笑傲江湖》等，均是从71号界碑大青树下缅甸小贩处租来。

指导员姓杨，现役军人，三十多年纪。拿到收缴的书，躲在宿舍里“审查”，吃饭都叫人打进去。末了退书回来，学着鬼子腔调：悄悄的，打枪的不要！

我也趁机“失踪”两天，直看得头昏脑胀，满脑子亢奋刺激，之后好长时间，都念念不忘陈家洛霍青桐金蛇郎君袁承志。　　　

武侠小说，原来只看过七侠五义，金庸先生的书，初次拜读。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个性鲜活的人物，引人入胜的故事，在枯涩年代，给我们打开了一个鲜活的世界。

书传回去，最后接手的是胯胯，他拿到书已晚上十点多，早迫不及待，忽的就不见了踪影。

他时间不多，明早租约期满。

那时连队里照明，是用手扶拖拉机发电，昏暗淡黄，且十一点准时熄火。

胯胯运气不好，一会就熄了灯。等他把手边的煤油腊烛点烬燃完，夜已深沉，眼前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

无奈，他划燃一根根火柴，就着如萤的微光，把小说看完。

清晨，火柴梗丢了一地。

……出工路上，胯胯乌着眼窝，满脸洋溢幸福而满足的亮光。

普通一本书，在那个贫瘠的岁月，给我们留下许多丰厚的记忆。

后来条件好了，买来金庸先生小说精装本又读了一遍，却再找不到当年的感觉和激动。

某年，报载金庸大师授荣誉市民于大理。想起这段经历，曾瞎思暗忖，若有机会把故事当面说予老先生听听，他会不会感慨系之，唏嘘不已呢？

原发表于《春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