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蚊记

北山

　我翻遍《孙子兵法》与素有谋略之首的小说《三国演义》，鲜有发现与蚊相斗的记载，寻找不到他山之石，无奈只有靠自个儿肉搏上阵，与之大战三百回合，让这嗜血如命的家伙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从而敬告天下仁智之士，狭路相逢勇者胜。

话说春暖花开，气温上升，雨雾蒸腾，地处一楼的蜗居室内开始发现有一两只的灰褐色的小家伙，它悄悄地悬挂在白色的墙体上，或藏匿在衣帽之间，或贴附在家具边沿，或化有形为无形消失在空气中。只在你不经意时，它忽然展翅从你面前、耳边、额际嗡嗡飞过，接着又开始玩失踪。当你寻找它时，你压根儿不知它身在何处，何时能够再出现。起初只有一只两只，接着是好多只，再接着只要你仔细找，仔细甄辨，总会发现还有一只还有一只。这些可恶的家伙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静静地注视你，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与你打起持久战，不断激起你体内的怒火，耗尽你所有的耐心和精力。

“蚊子，蚊子。”妻惊呼着。盛夏还未来临，可是可恶的蚊子就闻风而动，四处抢占地盘，占据兵家要塞。于我而言，我更无所谓蚊子的存在。人老皮厚不说，蚊子来了，我只是伸手掸掸，然后继续我的春秋大梦。妻也不怎么忌惮蚊子，真正害怕的是淇淇，她皮肤稚嫩，常常蚊子叮过的皮肤会出现红肿、奇痒难耐。如何在这个漫长的夏季，与蚊交战，保护好淇淇，这是个艰难而又持久的战役。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早在四月初，妻火速网购了一床蚊帐，两人大半夜地开箱、安装，想给淇淇先搭建一个安全的防护网，免遭蚊子侵袭。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发现买来的蚊帐尺寸偏大，淇淇睡在上下床的上铺，边框压根儿无法安装，只得退货重新下单。过去数日，新的蚊帐到货。这次妻选购的是款简易的蚊帐，妻洗过晾干，命我抓紧挂上。我从工具箱找来榔头、钢钉，爬到淇淇的上铺，呯呯呯地敲打钉子，打算将蚊帐的四角系在钢钉上。才钉了三个钉子，未想人一疏忽失手，榔头敲在了左手握钉的拇指上，剧烈的疼痛只钻心窝。我连忙爬下床铺，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拇指头。冷水连续冲了几分钟，灼热感消失后，我又找来老茶油涂抹在伤口处。

战役还未打响，伤员就挂号一个。妻埋怨着我手脚笨，她厨房忙完出来，自己爬上淇淇的床铺，也就呯呯呯地将剩余的几枚钉子钉上，蚊帐顺利挂好，妻慌乱的心才渐渐平息。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天上那轮火红的太阳，忘了阳光洒在身上的味道。四月以来，终日阴雨绵绵，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滴从未真正停过。早在一周前，妻就提醒她周四出差泰宁，周五返回。买的牛肉、青菜、蛋、西红柿都放在冰箱，告知我如何如何搭配。末了还捎了一句，淇淇睡下时记得把蚊帐挂好，别让蚊子跑进去。

　 周四白天，淇淇上课下课，回家吃饭写作业弹钢琴，基本相安无事。晚上，淇淇陪我去撸铁。回家两人洗澡，看看绘本，她说困了，爬上床躺下休息。熄灯前，我提着电蚊拍，在她房间四处巡察了一遍，未发现任何敌情。跟淇淇互道了声晚安，退出房间，将门掩上。

我回到自己房间，靠在床头刷了下短视频。才过十来分钟，淇淇突然推门进来，说害怕要跟我一起睡。两人又瞎聊了几分钟，我命令她闭上眼，两人终于沉默着不说话。

“有蚊子。”淇淇伸出手拍打了下。

“有吗？”我不太确定，但还是起身开灯取电蚊拍。

“爸爸，刚才从我头上飞过。”淇淇说。

我定睛四下望了望，靠，真的有只大蚊子正挂在天花板上。我快速站到床上，跃起仰头挥拍。啪的一声，蚊子电死了，发出滋滋的电击声，还冒出一股恶臭的气体。

将粘在电蚊拍上的蚊子甩在卫生间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提着电蚊拍，这里拍拍，那里拍拍，想把藏在暗处的蚊子驱赶出来，令其现出原形。果不其然，刚赶到窗帘处，就有一只蚊子飞出。我顺手一挥，打中了一只。我继续驱赶着，抬头一看，空调的侧边趴着一只。我连忙爬到床上迅速一拍，又消灭了一只。

“三只，四只，五只……”淇淇在边上数着。我心头直冒冷汗，要不是淇淇今晚过来一起睡，我从未进行一次这么彻底的大清洗，还不知道房间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可恶的家伙。等打到了第八只，我预计基本消灭干净了。关了灯，让淇淇躺下。许是累了，淇淇没两分钟便发出了轻微的酣眠声，她睡着了。可是我的疑虑还未消除，在黑暗中继续侧耳倾听身边的动静。又过了两分钟，我感觉淇淇手抬起在脸上扫了一下。是不是还有蚊子，我立马翻身起床开灯，抓起电蚊拍瞪大眼珠四下张望。靠，果真还有，一只蚊子正趴在床头的靠垫上。我担心拍打的声音吵醒淇淇，左手虚势一伸，见蚊子飞起身，右手电蚊拍一挥。啪的一声，第九只蚊子已一命呜呼。

　 如此一来，我更加不安，提着电蚊拍继续在墙角、床下、窗帘等处搜寻了一番。呼呼地电蚊拍声，在空中挥舞。又有一只蚊子在惊吓中飞起，掠过我的面前。我随手一拍，第十只蚊子落入网中。在灯光下静静地等待十来分钟，没发现任何异常。我悄悄将灯熄灭，上床躺下。

一个晚上，在房间内居然一口气消灭了十只蚊子。正应了《金刚经》的一句话，“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槃而灭度之。”

次日起床，我忙着热包子、水煮蛋，叫醒淇淇起床用早餐。等我站到卫生间镜前，发现自己的左眼睑多了个猩红的血点，眉心也有一个细微的红点。可恶，是蚊子叮的。幸好是叮在我脸上，不是淇淇。嗨，这湿生的家伙，在整个炎热的夏季它将更加肆虐疯狂。不过，战斗的号角已然吹响，于嗜血者而言，我们终将令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