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槐花香

兰考朱姐

昨天一大早，婆家嫂子就给俺送来了新鲜的槐花，还没等俺和她说上几句话，又急匆匆地走了。自从二妯娌和二伯哥住到俺那个闲着的老院以后，她时不时地会给俺送点青菜之类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那也是她的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

三年前，二伯哥和二妯娌没地方住，兵哥哥出于兄弟情分，就让他们夫妻暂时搬到俺的老院子里居住。

二伯哥夫妻俩是半路夫妻，在一起生活已经二十多年了。有关他们的陈年旧事，估计可以写一部传奇故事了。

二伯哥的第一个妻子叫素琴，原本两个人也很恩爱。可二伯哥年轻的时候不太靠谱，总想着一夜暴富，一不小心就进了局子，在牢里呆了整整八年之久。

素琴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村子里熬不下去了，就向二伯哥提出了离婚。然后，就带着二伯哥唯一的男孩离开了兰考。回到娘家的素琴，没多久就改嫁了，而侄子宝宝就跟在他姥姥姥爷身边，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二伯哥出狱以后，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现在的二嫂巧玲。提起巧玲嫂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她有三个孩子，却长期遭受家暴，忍无可忍之下就逃离了那个家。兜兜转转后，巧玲就成了俺的二妯娌。

二十三年前，二伯哥带着巧玲嫂子出现在侯家大院里。婆婆托人捎信让俺回去，处理好学校里的事情以后，俺就带着女儿着急忙慌地往侯家大院里赶去。

到了侯家大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都是左右邻居，好像家里有什么喜事要发生。因为，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俺刚嫁进来的时候，侯家大院天天也是这样的热闹。

果然不出俺所料，巧玲在婆婆及全家人的认可下，成了俺的妯娌，俺与她一见如故。可二伯哥刚从监狱里出来，根本没有落脚的地，只好暂住在侯家大院里。

俺又拐回自己的家，给巧玲嫂子拿了一床新棉被和几件八成新的衣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也是妯娌之间的缘分。

提起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倘若不是因为侯姓兄弟，俺和巧玲嫂子八杆子也打不着，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家人？今天这一兜槐花，又让俺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点点滴滴愈发的清晰。

自从俺嫁到兰考以后，才知道每年的这个季节里，傍晚的炊烟里定会飘散出槐花的香气。俺做梦也没有想到，槐花竟然是兰考人的热爱，只要是槐花开放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由槐花做成的食品，比如槐花拌豆腐 、槐花麦饭 、蒸槐花 、手撕槐花饼 、槐花窝窝头 、槐花蒸馍 ……

自从婆婆去世后，俺已好多年没有吃到香甜可口的槐花麦饭了，更别提其他几种了。今天，巧玲嫂子送来的槐花，又让俺的思绪又一次飞越，穿越到有婆婆的岁月里。

侯家大院的后面有一片空地，上面有两棵又高又大的槐树。听婆婆说那是她从邻居狗剩叔的院子里亲手移栽过来的。 自从有了这两颗槐树以后，每年的春天不但可以吃到新鲜的槐花，夏天里，还可以在树下乘凉。

俺刚结婚的时候，每逢阳春四月，俺的婆婆总是第一个起来釆摘槐花。等俺起床以后，竹篮已经满满当当，那晶莹剔透的露珠儿还挂在刚采摘的槐花上，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依然记得，在巧玲嫂来的第二年的春天里，某一个星期天的清晨，门外传来巧玲嫂的声音：“兰妹妹，快起床，回老院摘槐花啦！”

俺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地梳洗以后，骑上自行车，跟着巧玲嫂子一起回到了侯家大院里。

婆婆一直是个热心肠，待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叫了好多邻居，男女老少齐上阵，早就开始下手釆摘了。七嘴八舌的斗嘴声，伴着那浓浓的槐花的芬芳，瞬间，侯家的后院就热闹起来。

巧玲嫂子麻利地上了树。她手中的捞钩长棍，似乎被施上了魔法，指哪打哪。在一阵槐树细枝的“咔嚓”声里，串串洁白洁白的槐花从天而落，大人小孩一涌而上，谁也不甘示弱。

我顺手提上一串，熟练地用手一捋，那花儿就从叶柄上纷纷落下。俺偷偷地打量了一圈，趁着别人没注意，抓起一把槐花就塞进了嘴里。细佃地品尝，才发现槐花不仅仅有淡淡的香甜，还略带一丝的酸涩。

大概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邻居们都凯旋而归。婆婆招呼着让我先把槐花放到筛子里，她再仔细地挑选一遍。婆婆说今天要给我和巧玲嫂子做她最拿手的槐花麦饭。

婆婆从压水井里打了满满一大盆水，冲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盆里的槐花又捞出来，平铺地放在筛子上面，摊成一大片。俺和巧玲嫂子打着下手，春日的阳光暖暖的，不一会儿，槐花上的水汽几乎所剩无几。婆婆就在小小的厨房里，开始做槐花麦饭了。

我和巧玲嫂子一直是婆婆的忠粉，都喜欢吃婆婆做的槐花麦饭，可惜，俺只学到一点点皮毛。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婆婆把晾晒好的槐花倒进了盆里，又撒上了一点精盐，还加上了一点五香粉。然后，婆婆用双手轻轻地搅拌着。

婆婆转过身，指着俺说：“兰，从窗户下面盛白面的面瓮里给我挖出两碗面粉来。你一定要记住，蒸槐花麦饭必须用上好的白面，这样蒸出来的麦饭才会香甜可口！”

我按照婆婆的吩咐，把面粉递了过去。婆婆的双手灵活自如地在槐花和面粉间翻动着，慢慢的，沾着清水的槐花被面粉裹挟着逐渐变成了小小的颗粒状，散而不乱。接下来，婆婆拿手用力地抓了抓，她满意地笑了。

趁婆婆在搅拌槐花的时候，俺一屁股就坐在厨房灶膛边开始烧火，不到二十分钟，半锅清水就烧开了。婆婆快速地将笼布用清水打湿，然后小心翼翼地铺在箅子上，再将搅拌好的槐花铺在笼布上，盖上锅盖，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这添柴烧火拉风箱的活儿，俺已经好多年没有干过了，对于这样的活俺也不太喜欢。也许，巧玲嫂子知道俺的小心思，就主动替换俺，俺就顺水推舟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二十分钟后，侯家大院里弥漫着槐花麦饭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两棵槐树早已随着婆婆消失在沧桑的岁月里。侯家大院现如今变成了三层小洋楼，归属于大伯哥的儿子。而巧玲嫂和二伯哥却居无定所，出于亲情，俺和兵哥哥收留了他们，反正俺那个老院闲着也是闲着，哥嫂住进去反而更有人气。

亲爱的婆婆，忘不了您做的喷香可口的槐花麦饭，忘不了您的家风传承。槐花依旧年年开，亲情永远割不断。

感谢您的阅读和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