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天空飘洒着濛濛细雨。小心翼翼地拜谒八大山人,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仰望天空,直觉其人生那么朦胧。雨水淅沥,又像是苍天垂怜。离开纪念馆之后,他那矮小枯立的形象如雕像般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他是王室后代,惊世骇俗的天才。他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从凡尘到世外的起落浮沉。他非僧非道,时醒时痴。最后达到令人顶礼膜拜的艺术顶峰。</p><p class="ql-block"> 朱耷,字雪个,号八大山人,明朝宗室宁王朱权后代。祖父、父亲都能诗善画。他从小耳濡目染,八岁能诗。善书法,工篆刻,尤精绘画,擅长山水花鸟。他是明末清初杰出画家和书法家,被视为中国画的一代宗师。</p><p class="ql-block"> 1644年,崇祯帝吊死煤山。当年他只有十九岁。从此时起,他沉默寡言,承受天崩地裂带来的孤独无助。他在奉新山逃亡了五年。为了生存,他改头换面。于是世上多了一个和尚,多了一个疯子。</p><p class="ql-block"> 从此,他打坐参禅,努力进入佛家宁静清远的境界中去——“净几明窗,焚香掩卷,每当会心处,欣然独笑。客来相与,脱去形迹,烹苦茗,赏章文,久之,霞光零乱,月在高梧,而客在前溪矣。遂呼童闭户,收蒲团,静坐片时,更觉悠然神远。”</p><p class="ql-block"> 康熙十年乙巳,他四十六岁。清廷取消了对大明宗室斩尽杀绝的政策,对改名异姓的隐伏者返归不究。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又一次摆在朱耷的面前。他开始自号“个山”。 49岁那一年,他请友人黄安平画像,自题为《个山小像》。面容清瘦,目光中透出坚忍和迷茫。他对这幅小像异乎寻常的喜爱,一直到死须臾不离。那些密密麻麻记满了友人和自己题写的文字,如谶语天书,透露出一段段艰苦的心路历程。</p><p class="ql-block">“个,个。</p><p class="ql-block">无多,独大。</p><p class="ql-block">美事抛,名利唾。</p><p class="ql-block">白刃颜庵,红尘粉剉。</p><p class="ql-block">清胜辋川王,韵过鉴湖贺。</p><p class="ql-block">人在北斗藏身,手挽南箕作簸。</p><p class="ql-block">冬离寒云夏离炎,大莫载兮小莫破。”</p><p class="ql-block">这首“一七体”记下的是旁人眼中的八大山人。“个”,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个。抛却名利,一心向佛,割断红尘。比王维清远,比知章俊逸。俨然一位游于人世冷暖之外的神!</p><p class="ql-block"> 一个癫狂状态的人,凭借神奇的力量一步步迈向家的方向。回来后,他东奔西跑,穿行于大街小巷。哭着,笑着,舞着,唱着。仿佛在黑暗中被拘禁了很久的囚徒,一下子看到了阳光!</p><p class="ql-block"> 疯狂过后蓄发还俗。人生又回到了原点。他自号“个山驴”——“吾为僧矣,何不以驴名?”从此他作画,只写天干不计地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不名不姓,无挂无碍。他只是那“圜中一点”,在宇宙大化中自在地漂流。</p><p class="ql-block">"青山白社梦归时,</p><p class="ql-block">可但前身是画师。</p><p class="ql-block">记得西陵烟雨后,</p><p class="ql-block">最堪图取大苏诗。”</p><p class="ql-block">1684年,朱耷59岁,他开始自号“八大山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于也。”由“圜中一点”到“皆我为大”,由最小而为最大,透露出思想的巨变。这是放下一切之后的顶天立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归宿。他的作品进入全盛期,酣畅淋漓地挥洒着生之绚烂。《河上花图卷》、《河上花歌》记录下了这燃烧的辉煌。这是他生命最为纵肆的时期。由巧返拙,归真返璞,渐臻纯熟。旺盛的生命与抱朴守约的心境内外合一,建构起人生与艺术之至境。</p><p class="ql-block">八大山人,就是一座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