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番茄

南山秋雨

我喜吃生西红柿，打儿时起便是。那时，家乡人把西红柿唤火柿子或洋柿子。西红柿酷似冀中的柿子，火，因其色，洋，因其是外来物种，故而这么唤。
家乡的火柿子大而红，味道甜，略酸，咬一口滋滋冒汁。儿时，吃完火柿子，衣襟或腮上常粘着干火柿子仔。火柿子个大，啃食可覆盖半张脸。如是偷食，抵赖都不成，证据明白地贴在腮上呢。
后来，我家从河北搬迁到甘肃，住在军工厂生活区，单位为五湖四海的人汇集于此，普通话为厂话。厂一代许多人的普通话不标准，不管其中夹杂着什么方言味儿，但都在努力说。从那时起，再没听到管西红柿唤作这柿子、那柿子，都叫学名西红柿。普通话的称谓，把物种的舶来方位、颜色、似状，都表述的门清，忒精准。
西北，日照时长，少水干燥。西红柿与家乡的相比，个更大，除红色外，另有黄色、粉色的。吃起来，味道甜香，而且沙面，丁饭吃。
六十年代末，父辈入川抢建三线，我家再由陇迁蜀。在四川，西红柿被唤作番茄。番指外来或外域，如番邦、番人，西红柿属茄科，故唤番茄。四川的番茄个儿不及冀陇，偏圆，味儿倒无异。
三线厂生活区建在白龙江边的一个古镇旁。镇子到江边是一片辽阔的古河道冲击平坝，土质肥沃，庄稼繁茂。建厂后，河坝的生产队改种蔬菜，为厂里菜店、食堂供菜。放假时，我常跑到菜地买菜。如此，既逃避了菜店排队拥挤之苦，又买得称心，还能在苍绿间撒着花的野。
农民每天都在地里收割菜，后称重，记账，再送菜店。农民非常厚道，任由我们这些娃娃在地里采摘，之后到地头过秤，付钱。
摘番茄时，我总躲在密集的番茄秧架间，先吃一两个熟透的果实。摘下被日照烘温了的番茄，抹一把皮上的泥土便吃。熟透的番茄火红，蒂为一小圈墨绿，有裂开的口子。入口，香甜软面。一晃数年，那番茄的味道，秧架间浓烈的番茄秧子的独特气味，至今在记忆中都难抹去。
流年似水。如今，再没当年那个味道的番茄了。专家们多年的折腾，再加上菜农逐利，上的花样繁多的手段，番茄虽色彩鲜艳，但早就变了味儿。变得象驴粪蛋子，只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原本的味道，如魂儿，已不附体。
当下，市场上大都是青蛋子催红的番茄，通红，乏味，且邦邦硬。西班牙有个传统的西红柿节，用数吨红西红柿相互投掷，以此表达丰收的欢快。如以催红的青蛋子对掷，难说这硬东西不会把人砸的鼻青脸肿。
而今，市场上也有瞅准商机，玩概念的。给番茄特意标注上“老味道，有机番茄，自然红，产自高原”之类的字样。每个番茄的脑门子上还贴个产品标签，套上网状泡沫马甲，以示它出身高贵。这种贵族番茄价格比其它番茄高出几倍。我一直不解，“有机”是个啥鸟。
没辙，烹饪番茄炒蛋和汤时，我总挤点番茄沙司在菜或汤里，提点味儿。买的番茄沙司，有的特标明制作原料是非转基因番茄，或番茄为自然红，来自新疆，不添加防腐剂、色素，云云。但愿如是，莫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好。
一个番茄，又是转基因，又是催长、催熟、催红……，搞得热闹不堪，鬼才知道，这东西人还消受的起不。

红番茄 市场出售的番茄 黄番茄 番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