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ll 迷混子

春天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迷混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陈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年轻的时候,对一切宗教迷信神鬼之事,绝不相信。后来遇到一些事,自己没法解释,别人的解释也很难说服我。譬如,据好多人说,“迷混子”是黑更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的鬼怪,能迷住过路的行人,情况严重的能让当事者昏迷、坠崖……我原来根本不相信,后来经历了几次似乎遇上“迷混子”的事,就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四年十月至一九六五年六月,我在高台县宣化公社高桥大队搞社教。上级规定就地过年,不准回家。除夕晚上,我约了同来搞社教的杨老师和耿老师从高桥一、二队到高桥五队去看同来的郑老师。我们谝(方言,聊天)到十二点之后,便告别返回。两地相距不远,约有半小时行程。一、二队与五队之间是一片很开阔的耕地,冬季人们大多从那块地的东南角到西北角打截路(方言,近路)。地里面有很多大胡基(方言,土块),截路上胡基少一点、小一点。离开五队,走上捷路不久,忽然天昏地暗,我们几个人互相说话,好像隔了一道墙。杨老师和耿老师在原地转了几圈,就迷失方向了。我想,这是遇到“迷混子”了,便根据老人介绍的经验,在原地站着没动,也叫他俩别乱走。过了一阵,我认准了应去的西边,便让他俩拽着我的大衣后襟,慢慢地往前靸(方言,音洒阴平,走路时脚不往起抬)着走。好几次,大胡基挡住了去路。如果胡基在左边,就说明我们偏南了;在右边,就说明偏北了。经过多次调整和摸索,走了将近两小时,我们被一堵土墙挡住了。杨老师摸了摸,大声说:“现在好了,这是我们三队的墙,我们天天在这达(方言,这儿)开社员大会。”我俩跟着他摸到墙头,天一下变得麻糊子亮了,南山、北山、西面天边上的星星、村庄、道路、田野……什么都一清二处。天晴晴的,为什么之前会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是说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除夕傍晚,我村小卖部陈余(小我五岁)约我到邻村韩家湾韩师傅(擅长武术)家去闲谝。去的时候我们走的是庄顶上的一条小路。我们一直谝到十二点多才告辞回家,韩师傅送我们到路边,说:“你们到这达下去,下面地里有一条截路。”说完他就回家“咣当”一声闩了大门。走到地里,忽然像是天塌下来了,黑的人难辨东西。我问:“怎么这么黑?路在哪里?”陈余说:“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清你在哪里。”我说:“你不要怕,这一块地很大,没有危险,它把我们跌不到阿里(方言,哪里)去。你好好站着,不要动。等我想办法。”不料陈余说他头昏得很,站不住了。我叫他原地蹲着不要动。我蹲下身子猫着腰看了一会,影影糊糊地看清了截路,便把陈余从地上搊起来,说:“我找到路了。你牵着我的衣服靸着脚慢慢走。”他说他看不见我,腿软着走不动了。我说:“你这个屁厮蛋,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们走上一阵,就猫着腰找一下路。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地边。到了官道上,周围一下子变得明亮了,陈余说他也能看得见各处的村庄了。我们回头看了看,地里的捷路竟然清清楚楚的。第二天,陈余给村子里的人说:“昨天晚上,我和陈老师碰到迷混子了。要不是陈老师胆大心细,我一定是不能活着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七年腊月廿六日,我从兰州乘慢车回家,在半夜一点到了云田。和我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在兰州上班的本驮铺人。天气特别冷,我俩本想找个私人小店避避寒,没想到小店全憋店(方言,店里没地方住宿)了。我要到袁家岔岳丈家去,他要回本驮铺老家去,可一起同行二十里山路。我说:“你敢不敢走夜路?咱们走吧。”他说:“走着暖暖和和,总比在这儿挨冻好。”于是我俩就上路了。经过店子哈,就要下沟进入四嘴堡河沟了。平时人们说那里有迷混子,晚上很少有人敢走。我俩相互鼓劲,大胆往沟里走。走到沟里的一块地里时,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我问他对这里的地形和路线熟悉吗,他说非常熟悉。我说,这就好。根据以前的经验,我叫他牵着我的衣服靸着脚慢慢走。当我们走到这块地的尽头后,便揣摸着下了小土坡到了河边。听着水声判断距离,我俩跨过河水,走上了对面的河坡。没想到我俩走进了胡基堆,前后左右尽是一米多高的大胡基。我说:“我们都已经有半年没来过这里了,这达肯定塌过崖,胡基把原来的路埋掉了。现在我们轻轻个退出去。”退出来到了坡地上,我俩顺着土坡往上然(方言,爬)。我们清楚,然上土坡,就到四嘴堡底下了。但是,走了好多时候,我俩还在坡上。我俩觉着不对劲,便蹲下来休息。忽然,我想起口袋里有一包前门烟,有一盒火柴。我问他吸烟不,他说不会。我说:“我也不会,咱们就放个奅烟(方言,烟吸进口里就吐出来)吧。”他摸着从我手里接过一只烟卷,我又摸出火柴,拿出一根划着点燃了我们嘴里的香烟。接着,我把未烧完的火柴梗在空中甩了出去。这时,“呼啦”一下子明亮了。路友说:“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亮了?”我又掏出三只火柴,一齐划燃,在空中转了两圈后扔掉,这时我看清了沟里的流水、道路、悬崖,也看清了马家坪、四嘴堡……原来,我俩上沟坡时没有走到正路上,要是再往上然两米,就到崖边了。好险!</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六年九月某日下午四点,我从陇西城关骑自行车到文峰去看亲戚。亲戚租了大房子,请了十几个人来喝酒。我喝了几盅酒,陪着说了一阵话,天黑后便告辞返回。骑着自行车过了曲家沟,突然天色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我知道前面的路是个慢下坡,很宽、很平,且没有障碍,便放开车速向下滑行。突然,车子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堰住停了下来,同时脚下传来狗的尖叫声。原来是撞上狗了。我猫下身子一看,隐糊糊看到有一条大狗拖着碾伤的身子向路边爬去。这多亏是条狗,要是碰上了人,那怎么得了。于是,我扶起车子慢慢走。走了一阵,我想,这十几公里路,天又这么黑,啥时才能走到呢?于是我又跨上自行车,控制车速慢行,并且一路上不断地打铃,以提醒对面来人。大约走到省粮库附近时,天空渐渐亮起来了,能看清路对面来人、来车以及周围的景物了。这样我就顺利回到了住处。</p><p class="ql-block"> 有好多人给我讲过类似的经历,大致都是环境突然变得昏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尤其是在生疏的地方。这个时候只要不乱走、乱动,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根据我的经验,为了防止夜里走黑路碰上迷混子,可以带上打火机、火柴、手电筒等发光的东西,迷混子见了光就解了。好在现代人手机不离身,迷魂子的问题似乎能迎刃而解。而且,社会日新月异,处处有灯光,现今已很少听到有人遇到迷混子的事情。当然,我仍然热切盼望科学家能尽快解开迷混子这个不大不小的谜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2024/04/21</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