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9】“繁花”过后的黄河路

老杆子

“黄河路是生意场。迎来送往，酒足饭饱，无非都是为了一点虚名薄利，热闹背后其实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当老地方老朋友一个个都消失了，陌生地方也就变成了老地方”。—— 《繁花》我是不太喜欢"跟风"的，但这一次我也"跟风"去了《繁花》电视剧里的黄河路。从人民广场站出来，抬眼就是黄河路口。环视褪去了万丈霓虹的街道，陈旧的、灰扑扑的外立面，与影像里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霓虹养眼，骨碌碌转光珠，软红十丈，万花如海。”灯红酒绿，乱花迷眼，繁荣的光景，残忍而巧妙的构成一组对照，历史的尘埃盖下来有多厚重？黄河路已沉寂了太久。 1993年改开的春风吹到了黄河路，短短几百米，盘踞着50多家饭店酒楼，集合南北地方菜系，搭起了酒家荟萃的美食盛筵，如新皇朝、来天华、粤味馆、金八仙等，到来这里的商界人物，出手相当阔绰，是当时上海最高消费的娱乐场所聚集地。灯火最辉煌的那几年，是凌晨五、六点还在翻台的，真正的不夜美食街。《繁花》故事中以为成功抢到宝总外贸单，胜券在握的魏总，就大气地请了至真园全场客人88只霸王别姬，每只388块。一个晚上就能豪掷三万四千块，放在90年代的上海，绝对是天价。“现在风气真的不一样，一顿饭吃掉三个半万元户。上海只有黄河路那么大派头，工薪阶层想都不敢想。他们上了台面就是生意，我们上了台面真的是吃饭”。——《繁花》 《繁花》里李李的至真园，原型就是黄河路上大名鼎鼎的苔圣园酒家，这间最早入驻黄河路的本帮菜馆之一，主打海派菜和粤菜混合模式，菜品、环境、服务都是上乘。几十年的口碑经营，平日里生意一样火爆，但电视觉得热度一带，来这儿的食客更是翻了翻，人头攒动，来晚了，真的很难排上号了。“没想到从天而降的至真园，会是我的在劫难逃，一切都是必然的，没有另外的结局。”—— 《繁花》 自从上海禁止安装悬挂在建筑物以外的霓虹灯之后，黄河路那种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感觉就消失了；以前去黄河路必吃的大王蛇也禁止销售了。不管是整条街的风貌还是特色菜品，都早已今非昔比。平时的黄河路十分冷清，还在光顾黄河路的基本都是老上海人，图的就是一个口味正宗，平价实惠。走在黄河路上，占大多数的店面是千里香、马家烧烤、老上海葱油饼、黄山菜饭、重庆小面、汤包店、烧烤店等等…… 完全没有以前大家心目中高端餐饮一条街的形象。如今的黄河路来来往往最多的是外卖骑手，就是一条普通的小吃一条街。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宝总做数学题一样的赚钱，大部分是像我一样，吭哧吭哧，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存起来的。哪一天你数学题做错了，你就知道像我这样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存钱的重要性”。——《繁花》 国际饭店，算是黄河路上经久不衰的代表之一，这里也一度是上海最高的建筑，在30年代有“远东第一高楼”的美称。散发着东西交融的海派特色的恢宏建筑，在时光的前行里中见证着上海的变迁。今天的黄河路上，最热闹的地方无疑是国际饭店旁边的西饼屋，那里在卖着号称上海最好的蝴蝶酥。老远就能看见门口排长队等蝴蝶酥的人们，金黄酥脆的口感，混合了黄油香和奶香味，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黄河路就像一个汽水瓶，你不开它不响。但只要你拿起子轻轻一撬，它马上就喷出来。瓶子开了，关不住了”。——《繁花》 站在黄河路口，远远便能望见这座已经有些苍老斑驳的建筑。马蹄形，浅色泰山外墙砖，圆弧的沿街楼面别具一格，高低错落，建筑的层次美感淋漓尽致，楼下的各色小店满是人间烟火气。这就是长江公寓，著名作家张爱玲在上海最后的居所，她在此完成了《不了情》、《太太万岁》、《半生缘》、《小艾》等多部著作。 在这条历史沉淀丰富的老街上，自然少不了丰富的剧场文化，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剧场之一“长江剧场”，曾被誉为“上海第一影戏院”的剧场，1963年周总理夫妇在这里观看《第二个春天》，上海话剧和戏曲上演过许多脍炙人口的戏剧作品……长江剧场的百年历史也蕴藏着上海文化变迁发展的缩影。 开了三十七年的老字号汤包，是老上海时常会想念的味道，也引得一众大牌明星来品尝这一口地道的上海小笼，店里的一整面墙上都是明星们留下的打卡照片。现点现蒸，现蒸现吃，冒着热气的汤包，轻轻咬开小口，感受甜鲜汁水滑过的惊艳，嚼一嚼扎实弹嫩的肉馅，有日常的普通舒心，也有暖柔的人间烟火。 汪小姐的那句：排骨是排骨，年糕是年糕。“一客排骨年糕见证了我和汪小姐的一路走来，经历我们在变故中的风流云散，命运的列车从来不会提前报站。到了只能各奔前程。”—— 《繁花》 作为宝总和爷叔的“根据地”的和平饭店，从全剧开篇的第一个镜头起就强势出场，在剧中赢得了从上到下、从外到内的各种华彩镜头，是全剧无可争议的主角。和平饭店的故事从阿宝变成宝总讲起，到宝总变回阿宝结束。爷叔教阿宝爬楼梯上和平饭店开始，阿宝听爷叔的话退一步坐电梯下和平饭店离开。爷叔在这里给宝总上的最后一课：凡事，退后一步。做生意先要学会两个字“不响”，不该讲的、说不清楚的、没想好、没规划的、为难自己、为难别人的，都不响。”“人生不能重新开始，但可以从每一个选择点重新出发。”——《繁花》 来到这条路好像走进了电视剧，好像"至真园"就在我的眼前，好像“服饰公司”正准备上市，好像"李李""宝总""汪小姐""玲子"这些人都存在。看到排骨年糕的店，我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向着玻璃窗看去，仿佛"汪小姐"就在那里吃着一样。《繁花》后，对这条黄河路也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也对90年代的上海充满着崇敬与好奇。如今这条路上至真园变成了苔圣园，也没有了红鹭、日日鲜，但它依旧这么有魅力，沉淀这时光的记忆。 《繁花》到了尾处，李李出家，至真园的招牌落下，黄河路上，只剩下一个叫花子还在呼喊着，“宝总来了”。这些桥段，虽说都有真实的故事原型，但却也像极了红楼梦里的情节。宝总在退场前，和宝玉一样，该有的交待都有了，以此了尽尘缘。至真园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寓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至真园这个名字的出处。一条黄河路，一座至真园，红尘男女，爱恨情愁，转瞬成空，繁花依旧，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