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纪事（31）尾声 求婚

贺明学

　　刚进四月就是满地的绿。刘寨村栋栋楼房，如在绿色的海洋里漂浮着，显得干净，明媚，树上鸟儿争鸣，蔚扶河里鱼儿竞游，一切就呈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四月五日，是清明节。翠老早就吃了清早饭，当麦叶上挂着的晶莹的露珠还没散去时，她就来到清泉的坟边，一锨锨往清泉坟上添新土，边添边与清泉私语，她动作缓慢而吃力，时而往耳后抿下低垂的秀发，温柔中透出内心的倔强。

春节前刚添了坟，今天她又加了厚厚的一层土，新土发出清新的气息，坟周的野草已经开出五彩缤纷的花朵。不知是的累得或心里激动，她出了汗。她脱一只鞋垫到屁股底下，盘坐在坟前，燃上冥纸，一张一张地给清泉送纸钱。呼闪的火苗挑拨着她的心，她把对清泉的思念，内心的痛苦，生活的疲惫，家庭的遭遇，日子的孤寂，像柔风，像雾雨，似呢喃，又似顷泻咆哮，绵长而又急促，缅怀而又充满渴望，娓娓细说不尽。

“清泉，我们又熬过一个冬天，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你还好吗？我怀着思念与希望的心情，纷纷杂杂，不知怎么向你表述。我真的好想你，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牵挂我吗。我失去了你，身心完全漰了。然而，我还有咱的儿子，咱大、咱妈，还有母亲，我还有心心念念关爱我的二楞，我内心哀痛但我不能沉沦，我们还得好好的生活下去。你的爱，你的嘱托，我的思念，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烙印，我会眷恋地深深地埋在我的心角。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把你对大、妈的关怀和挂念加倍替你偿还，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翠默默地祈祷，河沿刮来一丝凉风，令她感到脊背发凉，头脑发懵，心里充满凄楚与无奈。

路边杨树上鸟儿的欢唱并没有打乱她的思绪。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阳光也温暖起来，她抛弃一切只为这静怡时刻。她预感，单独能这样与清泉坐坐的时间不多了，她非常留恋享用这段时光。暖阳热起来笼罩着她。她的背有了热气，暖暖的，整个身躯像融化了一般。

　　哎，身后传来愁楚声，翠心里明白，但也没转过脸去。她知道是他。

二楞掂捆纸，走来，默默地走到坟前，挨翠蹲下，解开纸捆，一张张往火苗上添。

“哥，拾钱吧！我知道翠心里苦，今后我听她的，她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她叫我撵狗，我不撵鸡。我配合翠撑起我们的家。”

翠轻轻的抽泣起来，二楞的心更软了。

“哥，请你原谅我，允许翠嫁给我吧！我内心里确实爱她，我会好好的照顾她，照顾好宝！”

除了清脆的鸟鸣，翠的声声哀叹，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我二愣子没服过谁，我就服你，服俺哥，我当牛做马，我就愿跟着你，你指到那，我二愣子打到那。可是…”

“哥，对不起了，我没脸了，我不该娶翠，但我确实爱她！哥，你放心！我二愣子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间不愧父母，再下不愧朋友！”

“哥，我向你保证，我要食言，遭天打雷劈。”

翠没扭脸，用胳膊肘拥拥二楞。

“眼下我还不想结婚。”翠愧疚地说。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愿意守候到你地老天荒！”二楞信誓旦旦地答道。

翠不吱声了，欣欣地撇了二楞一眼，二人默默地呆着。

过一会，二楞微微地抬抬头，惊喜地喊道：“蝴蝶，蝴蝶！翠，你看，蝴蝶！”

翠缓缓地抬起头，但见坟边草丛中，飞出一对白蝴蝶，白中带绿，绿中带黄，上下翻飞，缠缠绵绵，恋在清泉新添的坟头上。

二楞的笑脸望望翠，翠惊喜地望望二楞。那蝴蝶，一会东一会西，一会南一会北，在坟头上空追逐着，依恋着盘旋，缠缠绵绵。好一会，绕过她们头顶径直朝远方飞去。她们用目光追逐着飞碟，飞碟恋恋不舍的飞向高远处消失了。

二楞痴痴地看着，突然惊喜道：“翠，见了把，清泉哥同意我们的事了！”

　　翠缓缓地站起来，拉拽一把二楞的肩膀，“咱走吧！”

二人并排往回走。二楞望一眼翠，想去牵翠的手，翠轻轻把他的手拨开。二楞迟疑一下，两人缓缓地扭过身，一起深深地向清泉墓三鞠躬。不舍地转身沿麦垄走去。

棕色的土地松软粘脚，厚实得如棉被一般。湿润的泥土粘在鞋底上，越踩越厚，护住了鞋帮，如穿一双庞大的泥鞋，滑溜又沉重，如土地吸着，坠着，致使艰难地迈动双腿。俩人边走，边簁脚上沉重的泥土，再往前走不几步，脚又粘满了，再簁，如此反复。等出了地头到河沿上已累得两腿发酸，精疲力尽。

尉扶河满岸春色萌动。河水弯弯曲曲淙淙向东南流去。岸边的苇草已长出膝盖深的嫩芽，微风吹来婆娑起伏，莎莎有声。像琴弦凝涩，像老人低吟，像幼儿轻唱。两人望河兴叹。悠悠岁月，陈年往事，历历在心头。二楞挽了翠的胳膊弯，翠微微地把头靠在二楞的肩头，默默注视这熟悉而又生疏的河流，口里发出无限的感慨。

“我们到瓜地看看去吧！”二楞请求道。“你指导指导。你有经验。”

“好好干吧！别辜负了镇领导的希望。它也是我们希望，是我们的未来。”

俩人手挽手，像河南岸覆盖地膜的白皑皑的瓜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