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日子（十一）

老猫

“好了，被子缝好了。”我大声报告完成了任务。

“今天，……”

方军还在继续他的话语，我已一溜烟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向他道别。

不待他说什么，我闪身出门并随手带上。

一声“咔嚓”的 关门声，似乎击在我的心上，有些疼。

全身而退，开始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失落。好像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而最后的结果却不是我想要的。

抬头看夜空，湛蓝明亮，没有一丝云彩。没有雷鸣般的嗓音，也没有闪电写下的爱的宣言。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直在期盼的一个宝贝忽闪一下又不见了。

还没想好到哪里去，脚步把我带到了金芳的宿舍门口。

金芳看见我，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这么快就回了？”“一床被子呀，很快的。”“你们不是在恋爱吗？还对我保密？”金芳半嗔怪半挑逗。“谁说的？”我立刻紧张的质问。“方军说的呀。”

方军凭什么在外面这样说？一阵委屈油然而生，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怨恨。突然的，我不想理这个人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不去食堂打饭了。

我尽量在煤油炉子上做饭，有时请金芳或者同宿舍的人给我带饭回来。

正好是一个星期的夜班，除了从宿舍到车间，我没有再走第二条路。小姚那里我也不去了，只有金芳偶尔来坐坐。她很乖很单纯，我们关系很融洽，谈话内容却只限于织毛衣的花样，食堂今天有粉蒸肉。

又要一个星期的白班了。

明亮的早晨，我像个在地洞里呆久了的老鼠，眼睛有点不适应这样的阳光了。

当我揣着惴惴不安的心事走出宿舍，头顶的蓝天与跟往日一样平静高远。人们低着头匆匆忙忙地穿梭在厕所、开水房和食堂之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我这一个星期在干什么，根本没有人多看我一眼，一切跟平常没有两样。

过了饭点我才慢吞吞地走向通往食堂的那条路。

经过土法制盐遗址时，已经过去了的日子变得格外让人怀念，那时候虽然累可心是踏实的，现在我的心好像在一个空空荡荡的房子里飘。

土法棚子已经拆掉了，大铁锅也端走了，只剩下一个个圆圆的炉口和炉膛里残留的灰渣，像是一只只怪异的大眼睛空洞地望着苍天，似乎在无言的凄泣。没有谁再关注它们的命运，只有四周的空气象一个无形的网罩，绵软而厚实，把炉口颤颤微微的诉说全都逼在炉膛里。

它们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走向死亡前的沉寂。

饭菜吃进嘴里感觉不到一点味道，正想找个地方偷偷倒掉。一抬头，方军就在前方，手里正拿着饭钵朝食堂走过来，他身前身后长长的路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影，食堂里除了正在里面整理家什的炊事员，大厅里空无一人。门口就是一个我，走过来的只有一个他。

一样的天空，一样空旷的一条路，当我和方军狭路相逢时，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把脸扭到了一边，在我还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时，只有选择不去面对。

两个人交错时有点距离，我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只这一眼，我就感到极大的震惊，方军瘦得好厉害，饱满的脸明显地凹了下去，原来紧紧包裹在身上鼓鼓囊囊的黄军装现在随着风在飘荡。 我的心象被谁的手捏住了，越捏越紧。

幽怨似乎消散了一些，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可是方军昂首挺胸旁若无人的朝前走，根本不看我一眼。

我们就像是宇宙间的两颗小小的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默默地运行，等距离的相遇，等距离的交错，然后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