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农历十一月二十八，便是父亲的生日，乡里有个习俗，父母健在，儿女年纪再大也不能过生日，父亲三十六岁那年，爷爷就病故了，但奶奶高寿，八十多岁无疾而终，这个时候，父亲已是花甲。</p><p class="ql-block"> 奶奶离世后的那年，离父亲生日只有两天，母亲就催父亲去买菜，说远在湘阴长康的娘家亲戚会来给他祝寿。父亲却说，你赶快辞了，莫来，莫来，一幅坚决拒绝的态度。</p><p class="ql-block"> 二十八到了，一早开门，天上飘着鹅毛大雪，父亲脸上有些阴沉，转身拿了扫帚，从大门口一路扫将过去，一条近百米的雪中小路被淸扫了出来。 </p><p class="ql-block"> 可雪还在下个不停，刚扫过的地方又落得白色绒绒，父亲返回又扫。</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了早餐，催父亲进门吃饭，父亲沒有答应，母亲便不耐烦了，出门抢了父亲手里的扫帚，嘴里吼道：雪又冒停，紧扫么哩？饭都不吃么？父亲喃喃地回答：长康的客来了怎么办？路都不好走。母亲又怼父亲：你自己说不要他们来，我都辞退了。</p><p class="ql-block"> 对于母亲的嗔怪，父亲一般是不做声的，母亲脾气大，怼了父亲一辈子，但母亲却一直以父亲为荣，家里的事从不让父亲插手，那怕是扶犁掌耙、挖地种菜，所以在我的印象中，下班回来后，打扫卫生是父亲唯一的家务。</p><p class="ql-block"> 至于今天的生日，估计父亲的内心很纠结，他生怕麻烦亲友，但又隐约有些期盼，相信远在湘阴长康以及其他的亲戚会来，所以扫路迎客。</p><p class="ql-block"> 才拿起起筷子，门口就响起一阵鞭炮，父母知道客人来了，双双起身到门口迎接。</p><p class="ql-block"> 果然是长康的几个表兄妹，他们都敬重姑父姑母，给姑父做寿可能是他们多年的愿望，今天清早出门，顶风冒雪步行三十里来吃姑父的寿面。</p><p class="ql-block"> 父亲满脸虚荣满足的微笑，拿了一条长毛巾，一边擦着老表们身上的雪水，一边不停的说：你们来做么哩，这么冷的天。又找来一个大铁盆，烧起腾腾碳火，满屋子便暖和起来。</p><p class="ql-block"> 吃了早餐，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我的三个姑父姑妈都到了，父亲一个劲问母亲，有菜么？有菜幺？母亲又怼他：你走开些，少操空心。</p><p class="ql-block"> 母亲其实都做了准备，中餐很丰盛，鸡鸭鱼肉两大桌，父亲从不喝酒，客人们一个个祝父亲长寿，父亲只是说：吃菜、吃菜。</p><p class="ql-block"> 我们祈盼父亲长寿的愿望没有能实现，父亲长年患心脑血管疾病，六十有三便离开了我们，两年后，母亲也追他而去。</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不在世，人生是两种境界，父母在，灵魂便有去处；父母亡，此生只剩归途。父母早逝，也让我们留下了一生最大的遗憾：刚刚开始懂得要孝敬父母，却突然发现永远没有了机会……</p><p class="ql-block"> 2019农历11月2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