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英老师！

驼铃

今年5月4日是辽宁省实验中学建校75周年纪念日。此时此刻作为实验中学的学子，回顾自己的有风有雨有阳光的人生，深感那是母校为我们的成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那些倾其心血哺育我们的老师们，更是应该得到我们深切怀念和感恩的。 　　实验68老三届的同学，基本都熟悉李英老师，他是当时学校唯一的音乐课老师。今天与大家聊一聊李英老师在我记忆中那些点点滴滴，但却令我终生难忘的往事。 他是我们的班主任 1962年秋季我考入实验中学。入校第一天见到我们的班主任李英老师，我吃惊不小。因为小学我的班主任都是女老师，而面前竟是一位高高大大，脸庞黑红，很有威严的一位男老师，而且还是教音乐的，好奇怪吧！那时我个子很小，只有1.29米，心智很不成熟，只觉得这个老师很严肃怪可怕的。 同学愿意逗我这个小不点的玩 　　但是入学不久一件事情就改变了我对李英老师的印象。 刚进学校时，面对新环境挺上火的，耳朵后面起了个大包疼痛难忍。回到家折腾一夜也没睡好觉。妈妈说周一我外出开会，你自己到我们厂找卫生所的医生看看。周一一大早我就去了妈妈工作的沈阳纺织厂。那里医生给我做了个小手术放出脓水，包扎好后，我立即乘车赶往学校。 但还是迟到了，班级已经上第二节课了。就我的胆量绝对不敢敲门进课堂，那太尴尬太丢人了。只好溜达在学校操场上。 突然远方走过来一位男老师，仔细看竟然是班主任李英老师，我立即紧张得心扑通起来，上前一步行个礼说：你好，李老师！他皱着眉头问道:铁生，你怎么在这，不上课去呢？我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别哭别哭，怎么了？我磕磕巴巴地说明情况。他说：“有病看病很正常啊，你带病来上课是好事呀，快进教室上课吧！” 我说不敢进去。他看着我扭捏的样子，笑着说，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也快要下课了。等一会儿下课铃一响，大家都要出来做课间操，你悄悄进入队伍就好了，这样既不影响大家上课，你也不会尴尬了。我高兴地擦干眼泪，望着老师离去那高大的背影，心想这个老师很能理解体贴人，应该是个很善良的老师。 　　我们刚入学时的教学楼。就在楼前操场上，遇见了帮我解困的李老师。 　　 一位心中有爱的老师 入学那年冬天，省农村工作部的领导，要求实验中学的学生，到农村去见习正在开展的“四清”运动。我和班里的几个同学以及高中朋友班的一些同学有幸参加。 　　参加“四清”，李老师和我住的就是类似这样的泥草房子。 　　那天带队的李英老师让我和他一起住进村里一位独身的大爷家。大爷60多岁，家里小茅屋特小，四下漏风，一铺小土炕只能住三个人。睡觉时大爷睡炕头，李英老师睡炕尾，让我睡中间。 此时正是深冬季节，天气嘎嘎地冷，大爷炕烧的不热，冻得我久久不能入睡，一夜尿急，穿着内衣上屋外浇了四泡尿，熬到下半夜终于睡着了。 早晨醒来时觉得被窝挺暖的，爬起来一看，原来是李老师把他的棉大衣盖在我身上。我挺不好意思，他却笑着说，你还小，正在长身体，冻病了爸妈该着急了。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暖呼呼的。 那天李老师和我身体都还好，房东大爷却感冒了。他发烧了，还咳嗽不停，也没去出工。我知道是因为我，一夜多次开门外出解手，冷风把秃顶的大爷吹病了。我觉得挺难为情的，李老师见状二话没说，立即烧起开水，把自己带的退烧药给大爷服下。几天后大爷病见轻了。我们临走时，大爷问我，他不是你爸吧?我说他是我老师，大爷点点头说，你们老师是个好人呀！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李老师带我下乡的情景，一直让我心心念念，因为它让我感受到了老师那满满的爱心，也给予了我父母般的温暖。 多才多艺的音乐老师 实验中学的老师都是教育方面的英才，“钱三角、马代数”这些称谓，都是对老师们赞誉。作为教音乐的科任老师李英也是才艺在身。他会拉手风琴，弹钢琴，还会作词谱曲。另外他毕业于东北俄语专科学校，俄语教学也很擅长。但是他在音乐方面的才艺是什么时候练就的，现在已无法考究了。 　　在实验中学校史上曾有这样记载： 1949年3月开始创建东北实验学校，这所学校是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所实验学校，担负着教育实验和示范导向任务。1949年4月，学校开展民主建校月活动，张敦校务长与李英老师创作了《民主建校歌》在学校传唱，教育鼓舞全体师生员工，清理垃圾，修复校舍，重建美丽校园。1949年5月4日，全校召开第一届东北实验学校开学典礼，从此这一日期被定为校庆日。 从校史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李英老师是实验中学创建人之一，他谱曲的歌曲，为实验中学建校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这是我们初一四班在62年校秋季运动会上的集体照 　　记得1963年学校召开运动会，李英老师创作一首《运动员之歌》。这首歌雄壮有力，脍炙人口，满满的正能量，至今有的同学还在传唱。下面的视频就是李英老师创作的这首歌曲。 他有文史方面的知识积淀 记得在参加“四清”运动那些天，李英老师给我讲了不少历史文化故事。几十年过去，记忆大部分被岁月抹去了。但有两件事仍然让我记忆深刻。一次在生产大队开批斗会时。大队书记说，现在的地主很嚣张不老实，恶意攻击咱社会制度，他们编造一个副对联，上联是“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横批就俩字“南北”。就是暗里污蔑咱农村现在是缺衣少食没东西。我散会后问李老师说，这地主挺嚣张啊！李老师轻轻摇摇头，说这不是地主写的，是宋朝一个宰相，年少时家里穷困潦倒，写得一幅对联，大队书记是借用这幅对联黑地主的。当时我一脸懵逼，心想老师说得对吗? 现在网络发达，一查就知道，那对联确实是古代宋朝宰相吕正蒙少年时写的对联。也有记载清朝文人郑板桥看到一家穷人门口上贴着这样一副对联，他二话没说就送去衣物和粮食。看来李老师那时是心知肚明的。 　　还有一次，我和李老师与朋友班高一三班的几名女同学，午饭后在村里遛弯。这时村里大喇叭正在播放一首歌曲，听到歌曲那几个女生突然花容失色说：不好！这播的是黄色歌曲，接着急忙跑去大队要求关掉了喇叭。 我问李老师，这是什么歌?挺好听呀！李老师说，这是电影马路天使里面的插曲“天涯歌女”，这首歌很出名，歌手叫周旋。唱的是穷苦人的爱情歌曲，作家也都是我们共产党内的文艺工作者，但现在讲阶级斗争，应该就不让唱了。 改革开放后，这首歌又流行起来，并获得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优秀曲目奖；被评为百姓最喜爱的十大抗战歌曲之一；也上了中国电影百年百首金曲榜。现在想起李老师那时说得对，作词的田汉和作曲的贺绿汀都是资深左翼文艺作家，中共党员，他们怎么能创作出带“黄”的歌曲呢? 坚持教学标准严而不厉的老师 实验中学的校风好，一直为社会所认同。我们那个时代学校的干部子弟和高知子女很多，但学校和老师坚持严格管理，严格要求，同学们也都很自觉遵守学校的各项规定。那时宿舍起床一声铃响，没人敢懒床；晚上睡觉一声铃响，全宿舍楼的灯一起灭掉。 学习上要求的也很严格。李英老师就是其中一位这样的教师。但他却很讲究工作方法。记得俄专毕业的李英老师曾代课，教过我们班一学期的俄语。那时我学俄语挺有兴趣，也下功夫，考试拿100分是我追求的目标。一次期末考试我答题很快，只是对“生命жизнь”这个词犹豫了，不知最后这个软音符号“ь”有还是没有？我就耍个小滑头添上了这个软音符号“ь”并在上面轻轻的划了一道，我想也许会混过去，那就是100分了。结果卷子发下来是99分。 我马上找到李英老师，说我已经写上了软音符号，为什么还扣这一分？李老师指着卷纸说，你已经划掉了。我一下语塞了，后又辩解说是无意划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你呀真是人小鬼大，看得出你是犹豫了，所以就划了一下，学习就要丁是丁卯是卯，犹豫了说明你记得不扎实，扣你一分对你今后学习和做事都有好处！我涨红了脸，二话没说羞愧地跑掉了。这件事虽然不大，但它却让我牢牢记在心中，让我受益终身。 图左是公白山，右是由业诺，他俩口琴吹的都挺好，只有中间的我是摆拍的 　　李英老师教音乐课属于副科，很多同学们都不太重视。但李老师却坚持教学和考核标准，对学生要求很高，学校规定如果有两科（主科和副科）考试不及格就要留级。也确实有同学因为音乐不及格而留级的。记得那时我们经常跑到走廊或室外一遍又一遍练习考试的歌曲。我班同学公白山期末音乐考试不及格，他一个假期天天练习考试的那首歌，补考终于过关，至今他还会唱这首歌。 据说李英老师家庭生活还是很困难的，家里有个脑瘫的病儿子，但他还是一心扑在教学工作上。有时下课或下自习，我们路过音乐教室时，经常能看到李英老师，弹着钢琴，在指导嗓音天分较好的学生，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练习唱歌。他是在把课堂上音乐启蒙和课外因材施教很好地结合起来。 　　有些爱给别人起外号同学，可能是对李英老师严格要求有些意见，就偷偷给李英老师起了个不雅的外号。有一天上音乐课，我是最先进教室的，坐下后看到前面椅背上用粉笔写的六个字，内容我看不明白。此时李老师进来了，他看到了这几个字，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谁在这乱写乱画，快把它擦掉吧！后来听说的确是有人弄的恶作剧，给老师起的外号。李老师应该是知道的，但没见他发火追究，而是轻轻的放下了。 　　当年的音乐教室就在如今实验教学楼西面这个通道的顶头，现已改成办公室和消防疏散通道了。今年校庆我流连在这里，回忆着过去，仿佛又听到音乐响起，我的眼睛湿润了。 　　李英老师做我们班的班主任仅有一年时间，他是科任老师，大家接触的时间都不多，他去世又早，所以对他全面了解也少之又少，他的照片现在也是一张难求。 但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多才而不张扬，严格又充满温情。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教师，他的为人和他教给我们的音乐，是我们永远抹不掉的青春记忆。 　美篇作者：李铁生 特别感谢刘伟群、王铁男和赵鲁燕同学，还原了李英老师创作的《民主建校歌》《运动员进行曲》的词曲，并演奏了这两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