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红墙入望遥

迎风飘扬

——清朝诗人黄景仁的爱情悲剧

黄景仁诗负盛名，是“毗陵七子”之一。他的“此时有子不如无”、“百无一用是书生”都是后人传唱的名句。然而他一生怀才不遇，贫困潦倒。爱情上的悲剧更是让他刻骨铭心，心灰意冷，美好的回忆交织着绝望和失落，使他一生都在痛苦中度过。

黄景仁十五岁时，和她的表妹两情相悦，两人青梅竹马，一起读书、练字、下棋、弹琴、击鼓，日子久了，情愫渐生。他们开始言语试探，继而芳心互许。可故事却仅有一个温馨的开始和无言的结局。不知何故，最终有情人未成眷属。她的表妹远嫁多年之后，有一次，在她生子的“汤饼”宴会上，偶然相见，四目相对，咫尺天涯。当年的美好，现在的疏隔，令诗人肝肠寸断，在失意和绝望中写下了一首诗《绮怀》。

绮 怀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蚕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绮怀”是一种美丽的情怀，对诗人来说，这种美丽来自爱情失落无处寻觅的绝望，因而更加凄婉动人。诗人每时每刻都被那种无法排解的甜蜜回忆和苦涩的现实纠缠着，一步步陷入黑暗冰冷的谷底。

首联“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明月相伴，花下吹箫，美好而浪漫，但这只是属于过去。现在那伊人所在的红墙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天上的银河一样遥不可及。正如崔郊的诗“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颔联“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最让人称道的一联，昨夜的星辰记录着花下吹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却只能陪伴自己这个伤心之人。诗人是清醒的，他知道往事如烟，不可能重现。而正是因为这种清醒，才使他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在黄景仁的诗中，所有虚幻的安慰全消失了，只有一个孤独的人依旧保持着一种望月的姿势，思念的姿势。试想，诗人独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自己的衣服，也打湿了自己的心灵。而这种等待的尽头却只能是一片虚无，这种思念的幻灭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灭却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态，正是最为绝望的一种心态。

颈联“缠绵思尽抽蚕茧，宛转心伤剥后蕉”。这句可以和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相媲美。春蚕吐丝，将自己重重包裹，正如诗人自己，用重重思念将自己重重包围。“芭蕉”也是幽怨的意象，李商隐诗中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徐再思的元曲中有“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都代表着愁苦和心伤。

尾联“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同首联呼应，“三五年时三五月”，自然是“几回花下坐吹箫”的往昔，而那时的美酒在今夜早已被酿成苦涩的酒，并且这种苦涩是永远无法消除的。因为，诗人无法不想念，也就无法从往昔和现实的夹缝中突围出来。

法国诗人缪塞说：“最美丽的诗歌也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黄景仁的七言律诗《绮怀》，也正是因为这种绝望而更有了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