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汉水、故居（三）

风信子

童年、故居、汉水

当时是那么漫长，好像一盏秦时的灯，要擎到汉时才被真实地点亮。

五四年洪水刚退，我们的家就随邮局迁到了毗邻汉水的高公街。

我转学了，从二小转到了一小，离开了曾经的幼稚园，离开了慈爱的启幕老师。

离开了我初始的母校。

家门的左边就是集家嘴渡口，凌晨6点渡轮开航，每半小时一班往返南北两岸，频繁的汽笛声是我们摁不停的闹铃⏰。

童年的汽笛声让我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和遥远；

成年后汽笛声令我伤感和迷茫。

码头是河岸永远绕不开的话题，是我长久的凝视和永远的不舍。

高公街乃至南岸嘴随处可见各色各样的码头；轮渡码头、货运码头、居民担水的码头、还有专门洗马桶（那时叫下河）的码头，这些码头都有红砂条石筑起的阶梯。

居民把河水担回家，倒进大水缸，用底端装有明矾四周有小孔的竹筒在水中顺着一个方向旋转几分钟，不久，泥沙就沉淀到缸底了，浑浊的河水清澈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放明矾的原理，学了化学后才知道泥沙沉淀是因了明矾的吸附性。

担回的水里偶尔会有小🐟，这会让我兴奋不已并想方设法要捉住它。

最大最气派的码头在南岸嘴，那儿可以停靠吨级货轮，常年都有搬运工坐在岸边为进港和出港的货轮搬运货物。

最忙碌最拥挤的当数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码头、河滩，早上和傍晚，附近的主妇拿着装有蔬菜的筲箕竹篮或装满衣物被单的木桶去到这些码头、河滩，她们有时会自带小板凳坐在河滩或码头条石的阶梯上洗菜，她们把床单被单像撒网一样抛向河床，然后拉回来，堆在一起用棒槌使劲地捶打，我常常不眨眼地盯着她们的“壮举”……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会心的一笑，涌上一股怀念之情❤️

那时的故居低调中隐着繁华与勃勃生机。

街边比肩的店铺和吊脚楼经营着各类与船有关的用品：拖把，两边有耳的小木桶，撑杆，蓑衣，斗笠，绳子和防撞的绳索球。

码头养活了两岸的居民回馈了商家丰厚的财富。

那时的通讯手段单一，所以每有船只靠岸，来邮局寄信打长途电话发电报的人明显增多，逢上年节柜台上更是繁忙，那时妈妈常常忙到很晚才回家。

清晨，街边早点铺子和早点摊子的吆喝声；敲击锅边声此起彼伏，出笼的包子发糕烧卖……香气四溢。

卖家用干荷叶包裹早点，所以每一份早点里都散发着荷塘独特的清香。

卖鱼糊粉的铺子最大，每天都顾客盈门，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大悟===汉水边鱼虾丰足价廉物美，码头上人来人往，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尽啊。

入夜，斜对面茶楼的皮影戏吸引了不少泊在码头的船家和附近的居民，小哥那时就迷上了皮影戏，在家用纸画出很多三国水浒……人物，刷上桐油晾干，用床单做幕布夜晚在家演出，我们常常被他的叫声搞得一惊一乍😊😊😊

他的绘画功底就是那时打下的。

皮影戏很闹腾，打锣敲鼓、跺脚鼓掌、舞枪弄棒，不同角色南腔北调的叫喊声；观众的喝彩声，在小街的夜空回荡，在河水里流淌随潮汐起伏。

夜幕下，长街隐着喧哗的娱乐场，承续着悠久的码头文化。

幽静的里巷透出点点灯光和温暖适意的生活。

那是人间也是天堂是苟且和诗意并存的寻常百姓的生活。

年光在我面前倒流过去，故乡是根亦是魂，故居则是我永远的梦，它流淌在我的血液里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