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

王国省

　　2023年年底，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胃一直疼，大哥也给我打电话，说咱爹吃不下饭，给人家去饭店吃饭，就吃几口，就去躺饭店沙发上睡觉了，在家吃饭也是吃不了半碗饭。

当时有几个业务处在关键期，一直认为父亲身体一直很硬朗，不会有大事的。我就给父亲回话说等我忙完这几天，带你去医院看看，父亲默不作声就挂了电话。

父亲49年出生，与共和国同岁，属牛，周岁75岁。

记忆中的父亲就没有住过院，有个头疼脑热也是不吃药，能扛过去就扛过去，实在不行才到村里药铺拿点药吃。

父亲近二十年一直给人家盖房子，带了十几个工人，给三里五庄盖房。父亲不高，也很瘦，平常也就是110斤上下，但是父亲特别能干活，经常给年轻人一样，在瓦屋基上如履平地。

父亲吸烟也喝酒打牌熬夜，没事我就说他，年龄那么大了，别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父亲从来不听，也可能是活多，我父亲口碑好，三里五村都叫父亲给他们盖房子。活多压力就大，有时候几个工地同时开工，父亲又顾这边还的顾那边，人员调配，材料选择，工程进展，父亲忙前忙后，70多岁了还亲自披挂上阵，夏天都是赤膊上阵。

村里的街坊邻居每次见面都给我说，你爹那么大年龄了，别让他干了，其实街坊邻居也是好心好意。说过父亲很多次，他总是不听，依然是我行我素，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干活了。

说了不听，后来我也很少说父亲了。

2022年下半年，父亲很少出去喝酒打牌了，烟也不怎么吸了，我也不知道啥原因，总认为父亲身体很棒，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可能是没钱了。

父亲给我打电话以后，我也没有在意，说等春节回去再带父亲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有一天，侄子给我打电话，问我中医院有没有熟人，我说有，咋了？侄子说爷爷胃疼的厉害，想去医院看看。后来我就让侄子带着父亲去县中医院做做胃镜，胃镜显示有点慢性胃炎，吃点药就好了。

拿了七天药，吃了不见效，父亲胃还是疼的厉害。后来我从安阳回去一趟，去中医院让一个老中医把把脉，拿了七副中药。

吃了七天中药，效果还是不好，父亲给我打电话，我说中药见效慢，再吃七副试试。

也可能是父亲疼的太厉害了，又给我打电话，我带父亲来到安阳六院检查一下。当时总认为父亲身体好，不会有大事的。

我没有想到，一生很少去医院的父亲，一去医院就是大病。

父亲到医院的时候，体重只有94斤。

经过两次增强CT检测，怀疑是胰腺癌，医生问我做不做手术？我三兄弟简单沟通一下，还是决定做手术，不做手术等死，做儿子的做不到，哪怕有一线生机。

父亲是一个很倔的老人，如果实话实说，父亲肯定不会做手术，我知道父亲的心思，怕花儿子的钱。

我拐弯抹角给父亲说，肠子上有个息肉，做做就好了，还是微创。父亲同意手术了。

六院外科力量一般，请的河南省人民医院一个专家来主刀。手术准备麻醉一切都很顺利。

打开腹腔，剥离开腹腔内组织，胰腺周围粘连太厉害，特别是给肝主静脉粘连太厉害，如果强行手术，手术风险太大，很大可能父亲就下不了手术台。

简单给大哥四弟商量好，还是暂停手术，取了病检，医生又把伤口缝合好。

父亲白白挨了一刀。

病检结果三天后出来了，胰腺癌，四级。

本想把父亲转院到郑州的医院，又怕父亲多想，对他的病情不利。我们弟兄三个商量一下，先在安阳医院养养父亲的身体，现在刚做完手术，身子虚弱，再说体重才94斤，养养身体，再决定治疗方案。

对于家庭，父亲就是天，75岁的父亲在人生的后半段得了这样一个不治之病，作为儿子的我，有很大责任。关心父亲太少了，在他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熬夜的时候，没有询问父亲为啥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现在想想，父亲那个时候肚子就疼，是疼让父亲不吸烟，不喝酒不熬夜不打牌，父亲用坚强的意志给疾病做斗争。

父亲给我打几次电话，说胃疼，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都往后推了。

父亲很信任我，因为我给医院打交道20年，对医院的流程了解，也认识医院的人，就是一个这样的我，没有第一时间给老人家看病。

父亲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父亲不喜欢在病房坐着，喜欢在电梯旁边的椅子晒太阳，看着远处发呆。

今天上午14:31分，我从门诊部去病房，一出电梯，父亲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看着父亲躺在椅子上的神态，很安静，也很无奈。

父亲老了，也病了，在人生后半段的旅途中，得了一个不治之病，是我们做儿女的悲伤，也是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为什么疾病总是对好人下手。

父亲老了，驼背了，在父亲阵阵咳嗽声中，我闻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和狰狞。

多么希望希望医学高度发达，让我在这个世界与父亲永久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