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喜欢紫色。我小时候曾经看到家里零碎的淡雪青面料，不是缎子的，但微微有点缎子的光泽。在一堆零布中格外显眼。母亲告诉我，那是她少女时姑妈送给她的料子，我外婆给她做了件旗袍，还用深紫色滚了边。她十分喜欢。我想象中，浅浅的紫色配着她白皙的皮肤，一定是极美的，怪不得当时大家都夸好看。</p> <p class="ql-block"> 母亲喜欢紫色，还喜欢紫藤花。那时候画家吳湖帆曾经给她画过幅紫藤花的小品，再题了词。她一直珍藏着，遗憾的是动乱期间丢失了，她懊恼万分。</p> <p class="ql-block"> 我们老房子的毗邻就有一棵半个世纪的紫藤花，树干盘根错节；藤蔓攀缘，高及四楼，匍匐在洋房斜斜的屋顶上。几经沧桑，种花人早已不知所踪。花却依然不屈不饶，倔强地生存着。每逢春末夏初，叶子未曾萌发，花已经先开了，成百簇暗紫色的花蕾盖满了砖红的瓦片。能够有幸欣赏到的，唯有住在隔壁楼上的我们。看着它的花慢慢绽放，颜色也渐渐变浅，成为雪青。这时候嫩绿的枝叶开始冒出，花谢了，叶子变成了深绿，在风中摇曳。伸展的枝蔓撩到了我们房子的窗口。我们常常笑着说，如此烂漫的紫藤花，仿佛就是为我们一家而种、为我们一家而开。也唯有我们关心着它花开花谢，叶长叶落。</p> <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我们离开了那里。但还会惦记那棵紫藤。可惜的是随着所有房屋的落地拆建，它也消失了。不知道是被移植到它处，还是被砍伐的。它曾经是我们朝夕相处的邻居，它给我们带来过美的享受，带来过生活的欢愉。我们惦记着它的生死存亡，牵挂着它的命运去向。希望它没有遭遇不测，希望它的生命能够在他处继续，希望它有一个好的归宿。</p> <p class="ql-block"> 母亲喜欢紫藤花。而她的故乡嘉定恰恰建了座紫藤园。传说花开时节美丽的景色令人叹为观止。母亲心向往之。可惜那些时候交通不便，母亲没能重回故土，也未能一睹紫藤园的芳华，终成遗憾。</p> <p class="ql-block"> 现今紫藤又开了，我决定前去。也算是代母亲了却心愿。果然满园的紫藤，香气四溢，成片的花开得如轻纱浮云。游人熙熙攘攘，使尽浑身解数与花媲美。让我注意到的是一对母女，女儿显然已不年轻，老迈的母亲坐在轮椅上。女儿正蹲下身子给母亲照相。我忘情地看着，羡慕地望着她们两人。那些日子我也曾经是这样推着母亲去赏桂，观菊、寻梅；也曾经是这样给她照相，陪她徜徉在花香鸟语之中。如今一切都成了幻影。想到这里，眼睛湿润，泪水洇湿了口罩。</p> <p class="ql-block"> 回到家，我朦胧中见到了母亲，她带着微笑向我走来。是不是母亲知道我今天去了她家乡的紫藤园、见到了她向往已久的成片紫藤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