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 内蒙兵团，我的第二故乡

陈年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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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知青岁月，一言难尽，从何说起呢？还是从初到兵团的时候说起吧。

我是69届北京知青，8月份来到内蒙兵团乌拉特前旗的九连，那时的我只有十五周岁，这段农垦生涯一呆就是八年。



没有营房的日子🌴

初到兵团， 连队没有自己的营房，暂住一连劳改农场。我们排被安排在一间仓库，堆上麦草铺上席，几十人挤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宿舍。那时的兵团完全军事化管理，虽然打地铺，内务却整理的井井有条，被子叠成豆腐块儿，排成一条线儿。

一个月后，出事了，许多人身上起水泡，军医诊断为湿疹，因为潮湿。这个废弃仓房太潮了，挖下一锹就冒水。卫生员建议，每天晒晒被褥，不药自愈。从此每天晒被褥成了一大任务。有一天起大风，出工回到营地后战友阮健发现褥子被大风刮跑了。幸亏来兵团时，他的妈妈为姐弟俩多带了一套被褥，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一三五不洗🌴

初到兵团第一个冬天，因为水库没有挖成，只好在结冰前把黄河水放到截流的渠道里，炊事班每天都要赶着毛驴车到渠里刨冰化水做饭。连里给每个班发了一只水桶，蹲在地炉上化水洗漱。每天的值日生除了打扫屋子，还要在头天晚上去刨冰块。

因为缺水，冬季从来不洗衣，几件衣服来回倒，每天换穿较干净的那一件，直至第二年的五月二黄河放水。冬春季节的每天清晨，全班只化半盆冰水洗漱。再后来，只蘸一点儿水搓脸，直到搓干净为止。再后来，就形成习惯，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搓。战友们调侃说，这发明不错，既省水又养颜。



真正意义上的野餐🌴

在兵团挨饿的那段岁月里，大家都盼望星期天，可以自由活动到新安镇去买蚕豆回来充饥。五月的日子里，是最好过的月份，大地回春，气候转暖，春播已经完成。这时的星期天，男生们便可以背上水壶，结伙去乌梁素海的芦苇荡里掏野鸭蛋了。

黄河水尚未开封，乌梁素海里经过一冬的蒸腾，水位降到最低。海子边缘的芦苇荡是此时野鸭和水鸟们繁衍的最佳场所。我们抓住了最好时机，竟能一次性掏到十几只野鸭蛋和鸟蛋。

我们用最原始的方法把铝制饭盒架到三块土坷垃上，用干的苇子和树枝把蛋煮熟。许多蛋都是孵化快成功的带毛的蛋，也顾不上残忍不残忍，连毛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野餐。几十年后的今天，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依然觉得有些无奈，那便是丛林法则里的弱肉强食吧？但更多的是怀念那时艰苦而快乐的生活。



补丁摞补丁的兵团服装🌴

那时发的兵团服装，最大缺陷就是褪色快不耐穿，洗过几水很快就成白的了，斜纹布的稍好些。劳动中很快膝盖、臀部就磨破了，还有领口、袖口也十分的爱破。非常的不耐穿，有的战友亲属在正规部队当兵，带回国防绿的军装，相对就很耐磨也不退颜色。那时节国家没有研制出结实的化纤混纺布，兵团服装厂都是纯棉布种，没几个月，大家就穿成了补丁摞补丁。

所以在当时，学会缝缝补补是兵团战士们的基本功课。就连袜子也是反复缝补。时过境迁，几十年以后，日子过得富裕了，棉线袜都是成打的买。可是一如既往，棉线的依然不结实，我还是自己动手缝补，自然地保持着当年的老传统，老习惯。



羡慕黑龙江兵团的工资制🌴

那时，黑龙江兵团的同学告诉我们，他们每月有32元工资，并且不挨饿，实在让我们羡慕不已。当时大多数人都后悔怎么没去黑龙江建设兵团？内蒙兵团那点定量在没有副食，劳动强度极大的情况下，男生只能维持半饱。所以，田间劳动发现田鼠，带着冰碴生吃，我们实在是饿急了眼啊！夏天渠道里抓到小鱼更是我们难得的福利。

当时的津贴费，每个月只有5元。到了第二年增加了一元，第三年又增加了一元长到7元。每个月吃集体食堂，生活费只有13.5元。每年的春秋两季各发一套单装一件白色衬衣还有一条白色短裤。春天发一双胶鞋，秋天发一双棉鞋。每年的春夏与秋冬转换时节最为尴尬。



终于等到了工资制🌴

直到1973年兵团改制，我们才转换成工资制，每月可以领到28.5元了。这时候，已经度过了好几年兵团生活，我们拿到的工资还是比黑龙江建设兵团最初的工资低3.5元。尽管生活还是有些拮据，但是我们内心还是有了小小的满足和幸福。毕竟，我们也开始挣到工资了，比起先前的津贴费还是高了不少。

马上向家人们报了喜，因为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个转折，这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情。那个时代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很容易得到满足，得与失不会斤斤计较，且习惯了服从上级的领导。



自己动手建起自己的营房🌴

这年的秋天，我们一排就开进大青山拉石头了。任务是董化明排长从连部抢来的。我们一排，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队。每天上午我们迎着朝阳出发，陪着拖拉机在搓板路上欢快的舞动，空车时颠地坐不住只能站在车前，任凭狂风和流沙打在脸上，秋风吹裂了嘴唇，裸露的双手也被锋利的石块划出了口子。运往连队的一车车石头上沾染着我们的血迹，可一想起我们运送的石头就要为自己的营房奠基，心里就特别的踏实。就要住上自己亲手建造的房子了，心头喜滋滋的，忘记了疼痛，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时，我们每天坐拖拉机进大青山山里的采石场装车，一天要装两趟。中午就在山里吃自带的干粮，下午押着重载的拖拉机一起回营地。返程的旅途是很惬意的，重载的车斗特别的稳当，搓板路颠不起来，躺在满载石块的拖拉机上，望着天上的白云飘飘，憧憬着我们连队的新家，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心中是满满的幸福感。



难忘到黄河边拉荆条🌴

为自建我们自己的营房，需要准备许多基建材料,我们完成了拉石任务，又徒步拉车到50公里外的黄河边拉荆条。临行前连长特命炊事班给我们执行任务的一排煮一锅冻土豆。冻土豆吃起来咯吱咯吱响，大家都感受到了连首长对我们一排的特殊关爱。班长说：“弄点牛肉炖一炖该多美”。我说：“那不就是共产主义了吗”?排长听到我们说牛肉炖土豆的话，意味深长。他自言自语：“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战友们都笑了,笑的很开心。

中午时分，在一路歌声引导下，没有感到疲劳就来到了黄河边。满载荆条回连的路上，刮起了北风，因为兜风阻力加大，我们每走一步，都感到了吃力。天快黑了，我们还没有走过西山咀。大家饿的实在走不动。排长下令，前边有馒头店，我们到那个店门口集合，吃馒头！听到这个消息，群情振奋，脚下像踩上了风火轮，车队像风一样快，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馒头店。

 永生难忘，那一次，我居然一口气吃了5个馒头。五个馒头实打实就是一斤面粉。有的战友吃了8个，还有一个战友吃了11个。大家实在是太饿了。至今回想起来，西山咀吃过的馒头，是我一生中感觉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



屹立半个世纪不倒的老屋🌴

如今，我们自建的营房，寒来暑往风雨侵蚀，已经走过了五十多个冬夏春秋，它如胡杨般屹立不倒。现下农场职工仍在居住和使用。我们自建的老屋，生命周期和我们兵团的历史一样长久。

我们一块石一块石打下的基础，一垛泥一垛泥夯出的墙壁，一片荆巴连一片荆巴铺成檐顶的老屋，那简约风格的建筑组成了我们梦想的家园。在这片家园里，战友们屯垦戌边，共同演绎了兵团的故事，书写了那段可歌可泣的史诗。正是这片家园，被战友们称为，我们的第二故乡。



就是从那时起，那种把吃苦当享受的精神，成了一辈子的财富。慢慢地，我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并在兵团一直坚持了八年。

青春不悔🌴

兵团的时代已经牧歌远去，不再回来。我们还是怀念那个被称作第二故乡的地方。那里曾经洒下我们的汗水，甚至流过鲜血，有4名战友长眠在那里。活着的我们，第二故乡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晚年一次次重回那里，试图解开不了的兵团情结，找回那些失去的青春岁月。

有人问我，你对兵团那段付出悔还是不悔？从某种意义上说，兵团八年艰难困苦生活的洗礼，在我的一生中，是一段关键的历练。我们几近脱胎换骨，从心理上完成了对于一切艰难困苦毫不畏惧以至视若罔闻的升华，从而对日后翻越事业的高峰积累了丰厚的潜质。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不悔。



46周年回连之旅



难忘那些春播的日子



苦乐年华，战友们的自娱自乐。



后记🌴

半个世纪前那段刻骨铭心的知青经历，是苦难也是财富。它磨练了坚强的意志和战胜一切困苦的勇气和自信。它让我始终保持乐观的人生态度。网上曾有对逝去的青春岁月悔还是无悔的大讨论，我认为，青春无悔，悔有何用？不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命运如此，当奋起努力直追。

我们文革下乡时，69届只有15岁，这些只有小学知识的“知识青年”，9年的兵团又插队，离开兵团或农村后展开的是一场又一场人生命运的抗争。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日没夜的自学，五年业余苦读，补齐了初高中部分文化知识。29周岁带工资重新踏入校门。这是一段艰难的自学过程，是向命运的搏击和挑战，那种酸甜苦辣的享受，使自己有了长足进步，逐步变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但命运多舜，九十年代下岗创业，面临人生又一次考验。自己尝试了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创立广告公司，逐步走出一条独立自主的道路。自己始终以乐观自信的兵团精神面对人生，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值得一提的是，有人问，作为知青，一生中哪件事最令自己开心？我曾骄傲地回答:“带工资重新踏入校门的那一刻，是我一生最最快活开心的事”。因为自己用刻苦和努力证明了自己，命运有时是可以自我拯救的。我把它当做实现人生价值的一个开始。

历史上的知青，由于种种原因，遭受了一些不公的待遇，但绝大多数人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是通过刻苦的读书，学习，补齐了自己人生的短板，积极投身到四个现代化建设中，在不同的工作领域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如今的知青一代，已经老迈进入古稀之年。他们拖着病残的躯体，谱写着生命最后的音符。这是一个不屈的群体，任何困苦都没有压垮的群体，必定在病魔抗争的岁月中再奏华丽乐章。



三战友123中同班三同学，赴兵团54周年纪念日回到当年的连队——现乌拉特前旗西山咀农场九分场。



　　

兵团时期居住八年的二班老屋



五十周年纪念日



五十五周年纪念活动



牧歌远去，岁月渐渐淡化了知青的身影，但历史将记录下知青这个群体和他(她）们为共和国做出的奉献。



图文编辑/陈年老酒

题图照片/陈年老酒兵团老照片

背景音乐/苦乐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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