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华】音容宛在懿德存

夏夫子

今天，是岳母大人诞辰105周年纪念日。

自从岳母仙逝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坐在院子里，给她点上一支烟，插在花盆边，陪她抽完。每当此时，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遂浮现眼前。

记得第一次去岳母家，大约是和妻子相识一个月以后。那天，我穿着黑呢子上衣，黑涤纶西裤（这在当时算一身相当不错的衣服），脚蹬一双特意购置的黑皮鞋（价格为13.8元，在当时算是很贵的了，因为我的工资才51元），擦得油光发亮。

刚进家门，岳母便笑容可掬地走出客厅相迎。我赶紧鞠躬拱手，问了声“伯母好！”

我刚一落坐，但见茶几上摆放着不少盘子，里面分别放置着花生、点心、核桃、柿饼等。岳母便拿起“红塔山”烟，递我一支，我不无紧张地说了声“谢伯母！”

要知道，“红塔山”烟在当时价格昂贵（大约四、五块钱一盒），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平时抽的烟不外乎两、三毛钱的“飞马”“福星”等，哪里抽过此等高档香烟？于是，我把烟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实在舍不得点着。还是妻子递过火柴，我才刹时反应过来。

彼此抽着烟，岳母便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诸如一周几节课，学校灶房的饭菜质量如何。这时，我才定下神仔细端详了岳母一眼。只见岳母个头不高，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穿着深灰色中式上衣，手腕上带着一块坤式女表，既干练利落，又和蔼慈祥。

抽罢烟，岳母又让我不要拘谨，说是就象在家里一样，随便吃点什么。我遂顺手剥开一粒花生塞进咀里，并没话找话似地说道：“花生挺好！”

“来，吃点核桃！”只见岳母敲开核桃，并刻意挑了个大一点的柿饼，用手从中间扒开，把刚剥好的核桃仁夹在里面，笑盈盈地递给我说：“尝一尝！”

“好吃，真好吃！”我咬了一口，顿感口中香甜四溢。说真的，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心里不禁想着：“有这样的丈母娘真好！”

……

结婚后，岳母对我生活上的关怀无微不至。但凡我回家吃饭，她总要先问我喜欢吃啥，便让岳父特意制作，弄得妻子不时都意见满腹。有次她当着我的面对岳母撒娇说：“妈，您不能这样享惯他！他说吃饺子就吃饺子，他说吃米饭就吃米饭。”

岳母听后，莞尔一笑：“傻丫头，你不知道我喜欢这个姑爷？！”

当然，岳母对我这般关爱与体贴，我亦心知肚明。而我每每出差，总要给岳母买件衣服、围巾或地方特产名吃什么的，以讨得岳母高兴与欢心。记得有次我从上海开会回来，花十八块钱给岳母买了块电子手表，她戴在手上逢人便夸，“我女婿见我眼花了，给买个这表，你看字大大的。”说着便颇为自豪地伸出手腕让别人观赏。

我有了儿子后，曾两次出外学习。一次是1985年孩子半岁时，我考进山西大学“英美文学”研究生课程班，一次是1991年孩子刚上小学，我去复旦大学作“访问学者”。在这期间，妻子带着孩子搬住在岳母家里。   

说实在的，全凭岳母、岳父的倾心照顾，我在外才能安心学习，并顺利完成学业。

岳母除了生活上对我与妻子的全力帮衬外，在工作上也对我要求严格，总鼓励我要珍惜时间，发愤读书，认真工作，力争杰出，力争优秀。

有次，由于年轻贪玩，在家里打牌从第一天下午打到次日中午还不肯停休。妻子实在没法，便叫来岳母，岳母见状二话不说，气呼呼地把桌子掀翻。遂把我叫到跟前，一顿严厉批评，并要我保证一定努力工作，干出成绩，在年轻人中要出类拔萃。

我深深知道，岳母对我这般发落，算是够客气的了。要是妻子或家里其他什么人，如若犯了此错，首先得跪于地下，承认错误，并表示痛改前非，方允平身。因为岳母在家里威仪显赫，一言九鼎。她可以满足你吃好、喝好，甚至于穿好而任劳任怨，但决不准许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荒废光阴。家务活她干得再辛苦，只要你在房里认真学习，她决不会叫你半声；她宁肯自己爬高上低修窗换帘，只要你在那儿忙于备课，她决不会让你替做。

说实在的，岳母个性刚强。她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走正路、争先进、有出息，不愿听到别人说三道四。而她自己对待工作即是如此。

想当年，岳母在地区幼儿园当保健医生，他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每每被评为先进个人、模范党员，家长的表扬信更是铺天盖地。多少次，有小朋友发烧，她彻夜不眠，精心呵护，又是凉毛巾敷于额头，又是喂水倒便；多少次，擦洗衣橱、消毒玩具，她毕景忘餐，一搌布一搌布抹，一盆水一盆水洗，不惮其烦。

退休后，岳母对左邻右舍关爱有加。谁家的孩子手若划破了，跑到家里，她会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上碘酒先消炎，再用胶布包扎。谁家孩子发烧了，只要家长来叫，哪怕她在吃饭，立马放下碗筷跑去诊治，回到家里又用高压锅消毒针管、针头，每天两次打针，按时前去，风雨无阻。

对待弱势群体，岳母更是出手大方。每遇要馍讨饭的，她总是把家里好吃好喝的东西拿出相送。在街上，在商店，碰见可怜老者或乞讨幼童伸手，她总会慷慨解囊，给个块二八毛。

对远近亲戚，只要能上门来，岳母总是热情招待，从不怠慢，做好吃好喝的不说，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带东西，以至于有次我十岁的儿子都显得有点不高兴，对我说：“奶奶真大方、真舍得，把我舅爸从上海带回的好吃的，全送人了！”

这就是岳母！对工作高标准、严要求，甘于奉献，无怨无悔。对子女，既百般呵护、温良有加，又严厉管教，从不放纵，只图有所作为，出人头地。对他人，惜老怜贫、仁慈厚道、鼎力帮衬、关爱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