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寻踪·韵味澳门

蔡记

音乐：七子之歌·小提琴协奏加交响

李海鹰 作曲

在澳门，豪华酒店金碧辉煌。大堂有瑰丽堂皇的壁画穹顶，有仿造的巴黎协和广场海神喷泉。

巴黎人酒店大堂

购物中心有碧波荡漾的威尼斯运河，有星光熠熠的天幕。

大运河购物中心

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

夜晚徜徉在金光大道，眼前矗立着缩小版的巴黎铁塔，路旁排列着豪华酒店、娱乐场所及品牌店。

路氹城金光大道

澳门极尽奢华、魅力四射，令无数游客陶醉其中。

在四季酒店俯视金光大道

然而，澳门最有韵味的是历史城区22座建筑及相邻8块前地所组成的世界文化遗产。

我在历史城区寻觅岁月留痕，倾听隐藏的故事。

龙嵩正街

历史城区的马路弯曲狭窄且多坡。

大榕树历经沧桑仍绿意盎然，是岭南街景特色。小方石块铺砌的路面像是波浪涌动，洋溢南欧浪漫色彩。

氹仔巴波沙总督街

在议事亭前地广场“打卡”，这里有西式喷水池和市政署大楼。

市政署大楼原是葡萄牙管治时期的市政厅，再之前是明朝建的议事亭。

喷水池

议事亭前地广场

1553年，葡人被允许临时居留澳门，进入广州贸易，缴纳关税。1582年，两广总督陈瑞在居澳葡人承诺“服从中国官员的管辖”后，允许其长期租居澳门。

翌年澳门产生了议事会，负责公共行政，按期向香山县（今中山市）交地租银。议事会理事官任“夷目”。

1585年，广东在澳门按中式衙门的形制建造了议事亭，作为广东官员定期巡视澳门、听取“夷目”报告要事的办公场所。

摄于《澳门三百年极简史》第111页

1784年，议事亭改建为葡式两层楼。1835年，议事会被市政厅代替，其权力仅限于市政管理。

大楼历经改建，最后一次是1940年。两层白色楼房，三角门楣居中，二层窗檐是一排三角窗檐，立面简洁。

议事亭前地广场

广场上引人注目的是白色的仁慈堂大楼，建于18世纪中叶，当地人称为“支粮庙”。

创立于1569年的仁慈堂管理同年创办的白马行医院。该医院是中国乃至亚洲第一间西式医院，当地人称为“医人庙”。牛痘接种即由此医院传入中国内地。

仁慈堂
议事亭前地广场

大楼首层拱廊柱基上均有一对科林斯柱式的壁柱，柱基间以砖券相连。二层拱廊中央四对爱奥尼式圆柱，两侧各六个则是爱奥尼式方柱。女儿墙中央有高大的三角山花，成为这栋新古典主义建筑的亮点。

仁慈堂
议事亭前地广场

穿过议事亭前地广场，通往大三巴牌坊的街巷里商铺鳞次栉比，游人如织。

大三巴街

大三巴牌坊东南是大炮台山。大炮台（又称圣保禄炮台、中央炮台、大三巴炮台）建于1617~1626年间。

大炮台位于澳门半岛中央，是当时澳门防御系统的核心，曾有“此炮台一失，澳门亦失”之说。

大炮台

澳门博物馆前地

荷兰在1600年与广州通商被拒后，便有了占领澳门的企图，曾六次武力进犯，尤以1622年荷英联合舰队攻澳为猛，都在澳门炮火下折戟沉沙。

澳门环岛九炮台被明清朝廷纳入珠江口海防体系，体现了“以夷制夷”、“以夷制盗”政策。

大炮台
澳门博物馆前地

葡人把澳门建成有城墙、堡垒和炮台防卫的要塞式商埠，如同他们在果阿（印度）、马六甲所做的那样。

此时的澳门是中外贸易枢纽，往西经马六甲、果阿到非洲、欧洲；往南到马尼拉（菲律宾），横跨太平洋抵达阿卡普尔科（墨西哥）；往东到长崎（日本）。

由此，中国丝绸、瓷器和茶叶源源不断输往世界各地，大量白银与香料输入中国。

摄于《澳门三百年极简史》第70页

登上澳门半岛最高峰东望洋山，看到花岗岩石砖砌的围墙，边角上建有堡垒。

东望洋山

位于山顶的东望洋炮台（又名基亚炮台、松山炮台）俯瞰整个半岛及周边海域，始建于1622年，因炮口向北被中方强令拆除，重建于1637年。

葡萄牙建立的海外商埠都是军事开路、宗教优先、贸易为本。

东望洋炮台

东望洋山

东望洋山最为著名的是东望洋灯塔（又名松山灯塔），建于1864年，是远东最早的现代灯塔。

灯塔高15米，内有回旋楼梯通往塔顶射灯和眺望台。

东望洋灯塔

东望洋山

灯塔旁的圣母雪地殿圣堂（又名松山小堂）约建于1622年。外立面白色，黄色线条框边，具17世纪葡国修院的建筑风格。

1996年维修时发现壁画遗址。壁画揉合了中国绘画技法和西方色彩表现圣经故事，为澳门众多教堂所绝无仅有。

圣母雪地殿圣堂和东望洋灯塔
东望洋山

澳门无人不知的是俗称“大三巴牌坊”的圣保禄教堂，原名“天主之母”教堂。

教堂开始是1594年用禾草和竹搭建，火灾损毁后以砖石重建于1602~1640年间，1835年大火后遗存前壁。

大三巴牌坊

在68级石阶拾级而上，迎面是巍峨挺立的教堂前壁。只见花岗岩立面的五层布满人物与图案雕刻，表现着天主教文化艺术，也有中国文化元素。

大三巴牌坊

第二层竖立着耶稣会四圣人铜像。第三层正中是圣母玛利亚，周围有天使、七头龙、葡萄牙商船、汉字警句等，两端是中国狮子样式的滴水兽。

圣保禄学院少为人知，大三巴牌坊是该学院的附属。

学院始建于1594年，设有古典文学、伦理神学、哲学等高等教育学科。学院在1762年停办，直至1835年火灾后废弃。

学院遗址在大三巴牌坊与大炮台山之间，其西面围墙就在今大三巴斜巷上。

大三巴牌坊和圣保禄学院遗址

大三巴斜巷

居澳英国画家佐治·钱纳利（George Chinnery，1774~1852年）1835年绘制“火灾前的大三巴教堂”，教堂右侧的圆拱门建筑就是圣保禄学院。

圣保禄学院是中国乃至远东最早的西式大学，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有其重要地位。

摄于《大三巴牌坊的变迁》图片展
大三巴牌坊内

继圣保禄学院后，1728年耶稣会创立圣约瑟修院，培养前往中国内地、日本及邻近地区传教的新教士。

圣若瑟修院数度关闭后又复办，三百年后的今天仍在运作。

拉丁文宗教典籍

摄于圣若瑟修院珍藏馆

圣若瑟修院不仅传播天主教，对澳门的文化、教育、艺术和慈善事业也作出了积极贡献。

2010年澳门发行

《世界遗产–岗顶前地》邮票
其中一枚是圣若瑟修院及圣堂
图源网络

与圣若瑟修院毗连的圣堂（俗称小三巴、三巴仔）在1758年落成，是澳门现存巴洛克风格最完整的建筑，国内所罕见。

圣堂立面布满弧形、螺旋形的装饰线，大门两边壁柱上以断山花装饰。

圣若瑟修院圣堂
岗顶前地三巴仔横街

走进圣堂，头顶罗马式大穹顶由四个帆拱托起，两圈小方窗透进的光线把大穹顶映亮如天幕，中央是耶稣会会徽。

主祭坛的装饰设计繁复，最具特色的是两组四根金叶缠绕的旋柱，柱头以断山花形式收结。

回看入口前厅，也有四根木旋柱支撑二楼唱诗台，凸显奢华、动感的巴洛克风格。

圣楞佐教堂（又名风顺堂）是澳门最早（1556~1568年）的三个教堂之一。初期为简陋木屋，最后改建于1844年。

圣老楞佐是天主教文化中的海上主保。当初教堂就在海边，设有风讯杆。葡籍水手的家人常聚集在圣堂前石阶，祈求出海人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圣老楞佐教堂
风顺堂街

建筑立面中间上方有层迭山花，两侧钟楼对称布置，外墙以黄色粉刷白色勾边，在欧洲古典式的基础上带有巴洛克风格。

西望洋山上的圣母堂（又称主教山圣堂、海崖圣母小堂、卑拿圣堂）建于1622年，现存为1935年重建。

建筑外形不对称且装饰简化，使其具有现代特色；拱门上的玫瑰窗、层层内退的门窗框、尖塔钟楼等又是哥特式，致使建筑表现为折衷主义风格。

西望洋圣堂
西望洋山

圣堂门前平台的临崖处供奉一尊大理石圣母立像。

圣母双手合十，慈祥端庄，眺望大海。当地人称其为“望海观音”，是航海者的保护神。

圣母立像和西望洋圣母堂
西望洋山

澳门是天主教在中国和亚洲的传教中心。耶稣会士从1563年起陆续抵达澳门，学习语言和礼仪后分赴中国内地、日本和邻近地区传教。其中佼佼者如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MatteoRicci，1552~1610年）。

如今，他的铜像矗立在大三巴斜巷转入大炮台山小径旁，俨然中国士大夫的形象。

利玛窦铜像
大三巴斜巷旁

1582年利玛窦来澳门后学习中文。翌年获准进入内地，在广东肇庆建了内地第一座天主教堂—仙花寺。随后在多地用汉语传教，28年后病逝于北京。

利玛窦以其丰富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知识结交众多文人士夫官宦，翻译西方科学著作引入中国。

利玛窦与徐光启等人合译《几何原本》

图源网络

他与李之藻合作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幅世界地图。

他翻译《四书五经》为拉丁文，将儒家学说介绍到欧洲。

他是“西学东渐”与“东学西传”第一人。

《坤舆万国全图》东亚部分

图源网络

为寻找历史脉络的源头，我来到半岛西南的海边。眼前是建于15世纪的妈阁庙（又名妈祖阁，俗称天后宫）。

门前石狮拱卫，牌楼式大门琉璃瓦顶，飞檐凌空，门后是冲天式牌坊，表现了中国传统建筑的气派。

妈阁庙
妈阁上街

妈祖又称天后娘娘、天妃娘娘，源于福建沿海，是中国以及亚洲华人的护航海神。

1828年石刻
妈阁庙

洋船石上面刻画着一艘古代帆船，幡旗上“利涉大川”四个大字系明朝闽籍富贾所刻，寓意海上贸易利润丰厚，也是其时福建商船往来澳门贸易盛况的写照。

洋船石

妈阁庙

牌楼式大门、牌坊与正殿一脉贯通，布局紧凑。

正殿后高处是弘仁殿，据考为庙内最先落成之建筑。

弘仁殿
妈阁庙

最高处有观音阁，阁旁巨石的一面刻有 “海觉”两字，表明这是海觉寺遗址；另一面刻有“太乙”两字，是清朝广东水陆提督李增阶（号谦堂，1774~1835年）1828年立。

“太乙”常见于道家典籍之中，与“道”相通，被视为宇宙的原始状态和核心原理。

图源网络

正殿右边的正觉禅林是琉璃瓦坡顶，装饰以飞檐和瓷制宝珠。

又见到熟悉的镬耳墙—岭南建筑的标志物。

正觉禅林
妈阁庙

妈祖庙里天后和观音、道教石刻与正觉禅林共聚一堂。

在澳门，拜祭妈祖与礼拜耶稣共存共荣。

正殿前香火炉
妈阁庙

透过500年袅绕不绝的香火，我仿佛看到当年渔民出海前的拜祭。其时澳门半岛只有望厦、沙梨头和妈阁三个小村。

我依稀听到刚上岸的葡人问路，渔民以“妈阁”作答。葡人依其音译拼写出MACAU作为澳门称谓，译回中文成为“马交”。

塔香
妈祖庙正觉禅林

今天澳门已然不是昔日“马交”。算命先生也无法算计出澳门发展的新面貌。

民俗壁画

妈阁上街

2019年开通的轻轨横跨半岛与氹仔路环，将来还要连接关闸、港珠澳大桥、横琴口岸等，实现澳门与粤港澳大湾区无缝衔接。

轻轨路线图
在网络地图上标注

我乘坐无人驾驶的列车恍如天马行空。

轻轨妈阁站

河边新街

轻轨列车进站

高楼大厦在眼前掠过，《七子之歌》在我心中回响：

　　你可知 Macau

　　不是我真姓

　　我离开你太久了 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

　　请叫儿的乳名 叫我一声澳门

行驶中的轻轨列车内

澳门之“澳”指江海边的凹陷处，后引申为港湾。

澳门原称“香山澳”，其时属香山县管辖。

亦称“濠镜澳”，因以产蚝（蠔）著名，海面波平如镜，被誉为蠔镜。“蠔”字不雅，遂称“濠镜”。

龙嵩正街

“澳门”一名最早见于1564年明朝大臣庞尚鹏（1524~1580年）的一篇上疏：“有山对峙如台，曰南北台即澳门也。”他认为，澳门之名源自两山对峙如门。

东望洋山

成书于1751年的《澳门纪略》另有说法：“其曰澳门，则以澳门南有四山离立，海水纵横贯其中成十字，曰十字门，故合称澳门。”凼仔、路环和大、小横琴等四座离岛所构成的水道叫十字门。

西望洋圣堂
西望洋山

西望洋山

澳门拥抱大海，迎万里西风，看千帆竞渡，从渔民村落成为中国特许外夷居留地，又成为中外贸易枢纽，再变身为东方蒙特卡洛，每次腾飞都是沧海桑田，每次华丽转身都伴随世纪巨变。

眺望澳门塔和西湾大桥

远处高楼是珠海横琴

西望洋山上

澳门三面环海，其北面与内陆相连的地峡叫莲花茎，澳门就是伸向海面的一枝莲花。

“男和女”中葡友谊雕塑

大三巴牌坊广场

莲花根植祖国大地，沐浴海洋风雨，分外妖娆美艳。

摄影于2024年3月
撰文、制作于2024年4月
特别鸣谢澳门何志光伉俪

图如侵权，告知即撤

【参考书目】

薛凤旋 著《澳门三百年极简史》

三联出版（澳门）有限公司 2023年版

【读书笔记】葡萄牙侵占澳门始末　　

1513年，葡人抵达珠江口要求在广州贸易被拒。葡人联手海盗与倭寇在粤闽浙沿海走私、劫掠及贩卖人口。

1553年，葡人被允许临时居留澳门，可进入广州贸易，交纳20%的货品关税。

从1573年起，居澳葡人每年向香山县（今中山市）交纳地租银，获准合法居留。

1583年，澳门产生了议事会负责公共行政，其理事官任“夷目”，被朝廷封官，代表着中国官方权力及澳葡自治的双重属性。

1585年，广东在澳门按中式衙门的形制建造了议事亭，作为广东官员定期巡视澳门、听取“夷目”报告的办公场所。

1614年，明廷制订《海道禁约》，对澳门施以人口、兵船饷、私货、建屋等管制，以碑石刻下置放在议事亭前。

从1557年起，明清朝廷派遣守澳官进驻澳门。1647年改由香山县直接管理澳门，1731年派遣香山县县丞进驻澳门城内。

鸦片战争后清朝被迫开放五口通商，葡人的外贸特权随之终结。

1846~1849年，澳门总督拒交地租银，并扩占氹仔岛和澳门城北到关闸的土地，逼迫香山县县丞离澳。

1887年，中葡签订不平等条约《中葡和好通商条约》，承认葡萄牙“永驻管理澳门”。

1987年，中葡正式签署关于澳门问题的联合声明。

1999年12月2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