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日子（六）

老猫

晚饭时间，我们已经习惯了端着碗到小姚的宿舍门口集合。

吃过晚饭，小姚拉二胡，方军吹笛子，金芳唱歌。还有左立平见缝插针的滑稽表演，总是害我们笑得肚子疼。

金芳今天的金口不想开，在我们七嘴八舌的怂恿下，她不忍拂大家的诚意：“好吧，唱一个《草原英雄小姐妹》里的歌。”金芳唱歌非要伴奏不可，她偷偷告诉我，跟着伴奏她才可以拉上去。我们都想听她的歌，于是千方百计将就她，只要能上就二胡笛子一起上。可现在小姚和方军两个人悄悄对视了一下，我明白，他们都不会这首歌的曲子。

可是小姚却说：“金芳，你尽管唱，你会唱的歌我都会拉，你一唱我就记起来了。开头一句是？” “阳光啊阳光，多么灿烂。……”金芳轻轻唱了一句。

“好，”小姚调了一下二胡，拉了一段，“是不是的？”小姚常这样，不会的曲子也能随机蒙出个大概。

现在，二胡声又引着金芳的歌声往高处爬，跟着金芳的歌声向低处沉。

“小羊小羊呀，慢、些、走，……”小姚手上的弓居然也能够在弦上有节奏地跟着跳跃出“慢、些、走”。他摇晃着脑袋，一边拉一边趁金芳不注意时向我们得意的点着头。

方军轻轻移到我的旁边小声问道：“王丽云这段时间是不是老实一点？” “为什么要不用老实这个词，不许她乱动乱说话吗？”我笑着回了一句。

前天晚上王丽云看见我就把眼睛一横：“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我向她学？学什么？学告状？”我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静静走到自己的床边。

“哼！装一副可怜相，哑巴蚊子咬死人。”唉！这个方军真是的，越帮越乱，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

“方军，你来吹一段。” “吹什么呢？” “来段《扬鞭催马运粮忙》吧。”

方军站起来，笛子在嘴巴下一横，轻轻吹了两下。然后吸了一口气，头一点一扬，饱满的音符立即跳跃出来，只见他粗大的手指在笛管上灵巧的点动，胸脯随着笛音一起一伏，似乎这个胸膛中集聚了千钧力气，要借着笛子释放出来一样。最后一个音符在方军的头和笛子一起优雅的摆动中冲出，笛音在空中荡开。

笛声停了，方军没有立即把笛子放下来。随着他的目光慢慢聚拢，似乎有一股越来越浓的激情在他的眼中闪烁。我真想向着这道目光迎上去，电闪雷鸣。就在我们的目光即将相撞时，我突然把头低了下来。

我的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它像一把利剑横亘在我的眼前，时刻在警示我。

我们尽在咫尺却又相隔几亿光年，如果我迎上去只会是玉石俱焚。不能，不能。

可是我又舍不得失去这道目光，真不想失去啊，有了这道目光，我的心中才会感到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