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眼看新西兰 （上）

云主儿

一、新西兰南岛初始印象

一直从图片里惊艳新西兰的美景，这个八月终于身临其境，踏足这方悠悠孤悬于南太平洋，从而让大海直接围绕着冲涮洗涤了数千万年的岛屿净土。

八月是新西兰的冬季，呈现眼前的是横亘在苍茫天际的南阿尔卑斯山——圣洁、静美、雄浑，顶着皑皑白雪从东北默默绵延向西南，直面浩瀚辽阔南太平洋那端的南极洲——使得这个处于汪洋大海之中的岛国，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纯净、安谧与邈远。

乘车穿行于新西兰南岛高山公路，巍巍雪山一路连亘，漫漫草甸一望无前。

见过多地的雪山，还没有见过像南阿尔卑斯山这样既倚天高冷又不失人间温度的雪山，白雪皑皑的山前绵延着生机勃勃的绿丘，亘古不变和生生不息在此处无缝对接，天上人间浑然一体。

偶尔会遇上铺满山坡的荆豆树，一簇一簇盛开着黄花，分明是在昭示着新西兰气候的温润多雨，使得这个从苏格兰迁入的外来物种得天独厚野蛮生长。

感觉山脉与草甸距离自己是那么近，洁白的雪峰仿佛触手可及，嫩绿的牧草俨然近在咫尺。与其说是在冬季，不如说是眼睛在雪山的冬天与碧坡的春天之间切换，身体恰似在秋高气爽的路上～

路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很少见车影，然而却时时在刷新人类的存在感：从浑然天成又分布有序的一处处草场，到漫坡遍野啮草又成群结队归圈的一批批牛羊，再到基建完好沿途胜景连连的一条条公路，无一不显示出新西兰人民对于这片土地的精心运作和辛勤付出。

于是乎，眼里的新西兰少了虚无缥缈的仙气缭绕，多了田园牧歌的人间美好。

也许是上帝垂怜这片在漫漫人类历史进程中悠悠遗世独立的孤岛，偏心眼地把荒无人迹的新西兰布局成了雪山与绿丘并存、冬天与春天同在、寂寥与茂盛互映的绝妙境地。如此新西兰便拥有了既出世又入俗、既苍凉又温馨，既粗犷又精美的独特气质，一举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净土。

二、此萤火虫非那萤火虫

前往蒂阿瑙小镇观看萤火虫路上，有一段来自皇后镇网红大脸汉堡的插曲，那就是呆在湖畔边看风景边吃汉堡。这样不仅可以拍个网红照，还可以欣赏到瓦卡蒂普的湖光山色。

大湖、大山、大天。走下草坡，抢镜的是湖边几株孤寂的红柳。立马拿着汉堡背衬红柳与瓦卡蒂普湖合个影，近景、中景、远景。

伫立湖边眺望，只见对面山峦上层层叠叠的屋宇， 背倚直指苍穹的南阿尔卑斯山，面朝静静流淌的瓦卡蒂普湖。银白的山峰为湛蓝的大湖挑染出素净的基调，沿湖排开的民居使得整个湖面飘荡着人间的暖意，瓦卡蒂普湖显得是那么清新脱俗，又那么依恋尘世。

大风起兮，大湖大山上游动着大片的白云。这大片的白云就像是神话里的巨型鸟类从这儿飞过时，从翅膀上掉落下来的一片超大羽毛，又柔又绵又轻又飘～

山这边的白云更奇了，酷似狂风大作时掀起的滔天巨浪，从层峦叠嶂的山头扑将过来，以铺天盖地之势，追赶着在湖岸草地上奔跑的俩小人～

海天与岛屿的神秘呼应，雪山与冰湖的奇妙结合，造就了独处地球一隅的新西兰魔幻的意境，就连一片浮云都能挾持呼之欲出的魔法。怪不得在此取景的魔幻大片《魔戒》和《霍比特人》名声大振。

没能赶上在白昼观看萤火虫的时间段，于是细雨蒙蒙的夜晚，从蒂阿瑙小镇出发，登上了开往蒂阿瑙萤火虫洞的游船。

游船在南半球最大的冰川湖上航行，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连绵起伏的丘陵山村，也看不见峡湾树林和湖岸雪山，只看见船尾奔突而涌的激流。

冷风挾裹着寒潮猛吹到船上，轻薄的羽绒衣终究抵挡不住了，第一回有了冬天的感觉。

进入位于蒂阿瑙湖西岸的地下溶洞，只觉洞内黑咕隆咚，寒气逼人；沿途流水不断，水声轰鸣。惊诧时而狭窄时而低矮的洞穴内不仅有形态各异的钟乳石，还有汹涌咆哮的地下瀑布。

喜欢瀑布近在咫尺疯狂倾泻的感觉，好像身临天地万物起始的源头，望荒古之悠悠而忘乎其所以然～

搭乘人力小船悄沒声儿潜入地下河，不见五指的黑暗。待船渐行渐深入，前面出现星星点点亮光。船乍一滞行，蓦然惊觉有无数闪光的萤火虫布满头顶。

心生好奇的是由成千上万萤火虫构成的星空奇观。眼前这爬满洞壁的萤火虫在吐出无数根丝线之后，为诱捕猎物又于尾部发出幽冥的蓝光，于是洞顶便产生了熠熠生辉灿若繁星的现象。

认知中的萤火虫是发着暖光拍着翅膀在夜色中飞来飞去的田野小精灵，对比洞穴内的萤火虫，多了灵动和童趣，多了温情和浪漫。于是这由成千上万萤火虫附身洞壁发光所产生的漫天繁星，即使足够奇妙也足够唯美，却也不能在心的底层掀起大的波澜了。

提起萤火虫，不由自主想起《虫儿飞》这首歌曲。歌里以“夜空低垂，星星流泪，玫瑰枯萎，冷风吹起，虫儿在飞”的画面，虚拟了天荒地老的意境。其中到处飞着寻找爱和温暖的萤火虫，在凄美伤感的旋律中，尤其打动人心。于是想看一群萤火虫振翅穿梭于野外的念头，一直都有。希望在领略蒂阿瑙洞穴萤火虫奇观之后，能有这一奇遇。

说是不能惊动蒂阿瑙洞穴内的萤火虫，因而不能在洞内拍照，如此便规规矩矩没有留下一张洞内实况照片。

三、在世界最美高山公路上

蒂阿瑙萤火虫洞处在一个极其庞大的岩洞的下层，这个岩洞一直向下可以延伸到数十公里之外的米尔福德峡湾底部，接下来便顺理成章前往米尔福德峡湾。

车子行驶在新西兰94号公路上，这是被《孤独星球》盛赞的那条世界最美高山公路。

果不其然，下车才跨出几步，便被前方的景观给震撼住了：一片金灿灿的草原铺展在白雪和黑岩交错的峰峦间，山坳里漂浮着白茫茫的云蔼，草原就在那里嘎然而止，好似已经到了尽头。草原的尽头是白云的故乡么？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恢弘盛大的云景：一条巨大的云带横空飘拂在两山之间，飘忽迷离中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山幻成了云，云幻成了山，山和云浑然一体，神秘莫测，美轮美奂。更绝的是其中一轮与峰峦并列的半圆体，乍一看是山，再一看又不是山，其丰盈雪白的形态及弧度优美的线条，又恰似体积庞大的厚积云，形成一大奇观。

阳光似乎从峰峦和云层的下方投射上来，使得这一片山这一片云的边廓仿佛被渲染上一道金光，再匹配以苍黄草原以及覆盖草原之上的硕大层云，便呈现出一种既苍凉又辉煌的奇特景象。

这里是艾格灵顿山谷和大草原，一眼一万年。

镜湖是一组位于蒂阿瑙湖北部的湖泊。匆匆走入镜湖沿湖步道，寻觅最佳镜头间，已然步出镜湖，只留下一张随手拍。回过头来看照片，才发现镜湖里的景色比岸上的景色还要传神，岂止是倒影，分明是有了1.4万年前生成镜湖的福克斯冰川水的加持，雪山更冷峻了，天空更明净了，植被更苍郁了～整个湖面如同用了冷色调的滤镜，澄澈冰凉，超脱尘世，别具一格。

又是一个沿途网红停车拍照点。据说先前经过的镜湖有库克山以及塔斯曼山的倒影，当时浑然不知，匆匆一瞥就此别过了。此刻公路边的山脉是逼得那么近，近到可以仰息雪山之巅的纯净空气，近到可以满屏触摸巉岩峭壁的刚硬线条。那巍然耸立的雪峰莫非库克山？云岚浮动中显得如此悠闲从容，如此坚定笃信，尽显予人安全感的强大气场。

背靠大山挥手致意，世界是如此简单又美好。

到猴子溪停车处撷景。此处可以观赏到新西兰境内特有鸟种啄羊鹦鹉与游人互动的情景。赞叹的是众山之中独领风骚的那一仞耀眼雪峰，白得至纯至净，白得超凡脱俗，白得亿年孤独～

小溪周遭长满了黄绿杂间的丛草，使得此处虽有高山之险峻却无冰雪之严寒，独成一道美景。

四、探访米尔福德峡湾

峡湾是连接海洋的高山峡谷。中国大地幅员辽阔，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风景类型，却是独缺峡湾这一形态的地貌。

乘船巡游米尔福德峡湾。游船在由巨大冰川切割和海水倒灌注入而形成的峡湾水面航行，坐在舱内可以看见峡湾水流几乎与舷窗底部平行，波宽浪广，滔滔不绝；岸边掠过峭壁万仞，偶尔有雪峰自山峦间银光闪闪，便是惊艳一刻。

出得船来，只觉大风又急又猛，把个天空吹得湛蓝湛蓝，不剩一丝云彩。在多雨的峡湾遇上这么晴好的天气，太难得了。不过晴好天气也令峡谷里的瀑布群因水量不足而气势大减，纵使岩壁上有一落千丈的瀑布穿过茂密雨林飞流直下，也抵不过前方出现一座厚雪覆盖的山头来得吸睛。

那些墩实陡峭的山崖在万里晴空下显得那么神清气爽，尤其是长着厚雪的山峰，在蓝天的衬托下洁白得出奇，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安宁得入神，令人百看不厌。

站在三层观光甲板上观赏披雪的银山和长树的青山交替叠重移动变化，望着两侧瀑流从山上湍急流泻，如此既有高山的氛围感应，又有大海的气息萦绕，颇有意思。

游览米尔福德峡湾的新奇体验，是乘直升机环绕米特峰俯视峡谷风光和连绵雪峰。明净清澈的蓝天，洁白无瑕的冰雪，杳无人迹的山壑，锦绣如画的峡湾——感觉离天界仅一步之遥。

图托克山之巅上的冰雪领地，就等登峰者忘情欢呼着，把整个身子扑倒在冰川雪地里，盖个到此一游的大印戳；或者与直升机或飞行员合个影，出一张耍酷炫帅的大片。

五、游玩皇后镇

从米尔福德峡湾出来歇脚皇后镇。皇后镇是座被雄伟的南阿尔卑斯山环抱的秀丽小镇，无论走进哪一条街道，皆可望见白雪盖顶的山岭远远横亘在路的一隅抑或是建筑的一侧，安谧极了。

暖阳照在前往鲍勃峰的路上，一路吹着从雪山顶上拂过的劲爽清风，在异国情调的马路上闲逛探店，在快餐厅和咖啡馆进餐小憩，悠哉游哉。

穿过一条小街至瓦卡蒂普湖，徜徉在湖的北岸。岸边有一个卖普通服装的小摊子，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妇人安详坐镇着。很多餐厅、咖啡馆和酒吧，其装饰和气氛看起来既谐调又随意，街上人流空间也是既熙攘又松动，什么都是恰到好处又自然而然。

湖岸这一边是热闹的游人码头，对岸那一边是肃静的雪山。人们尽情享受着大自然，露天的遮阳伞底下很多一边用餐一边看风景的，湖岸的台阶上也有很多一边休憩一边逗弄海鸥和水鸭的。当一大群海鸥追逐盘旋于停泊在码头的轮船上空时，对岸的雪山更肃静了。

长满绿树的山坡上也长满了宅子。做一个皇后镇的居民也许能成为世界上最享受极限挑战的人，因为这里有许多惊险刺激的活动，高空弹跳、高空跳伞、喷射快艇、激流泛舟、滑雪与雪板等……

鲍勃峰到了。兴高采烈坐上天空缆车，升到山顶高处能俯瞰整个皇后镇，只见闪电形状的瓦卡蒂普湖，为皇后镇构画出两个伸向湖中的半岛。依山傍水的皇后镇，满满当当缀满了房子，凡间的暖意弥漫在南阿尔卑斯山和瓦卡蒂普湖的圈环中。

下了缆车便到山上一个指定区域玩滑板车。一鼓作气乘上滑板车，只觉赛道拐弯绕得有点急，坡度上下起伏大，这只是初级赛道。玩了三个巡回，对不擅运动的人而言，也算大大刺激了一回。

从玩滑板车区域出来，正是晚餐时刻，一气呵成到天空缆车餐厅用餐。非常宽敞的一个自助餐空间，一边是取食的场地，另一边是用餐的场所，落地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此刻吊灯的暖光与窗外落日的余晖遥相呼应，整个餐厅都沉浸在湖光山色中了。

餐厅一端的高台上，有一个老人抱着吉他在弹唱，银白头发加上沙哑嗓音，让人想起遥远的被磨损的时光，老旧而温暖，忧伤而甜蜜～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但如此便可以毫无顾忌摆脱歌词的羁绊，任心绪自由散漫。

绝佳的靠窗位置，低头可以看见皇后镇小巧玲珑的建筑群以及以妙曼姿态延伸入湖的两个绿岛，抬头可以平视皇冠峰以及远处的塞西尔峰、瓦尔特峰。

眼瞅着横贯窗前的山岭在夕阳的沉落过程中，从满山的耀眼金色，到光焰渐次浓缩，直至落日余晖凝神于群山峰顶，呈现日照金山的美妙奇景。当静静的湖水燃烧着倒影中的金山顶，整个皇后镇显得如此奢华矜持，动人心魄。

行摄于2023/08/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