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而发——，古稀之年的再选择（四）

南太阳

接受该接受的。面对人生中遇到的既无力改变又回避不了的非自己所愿的事情，全然地去接受它，是善待生命、安度晚年的必然选择。 　　一.吃亏是福 无数事实告诉我，没有谁一辈子没吃过亏，也没有谁一辈子总吃亏。有得有亏，才是人生。但事实上，除非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为了自己的信仰或获取更大的得而甘愿吃亏，甚至牺牲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没有谁主观上喜欢吃亏而不愿意得到。吃亏往往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不得已，那就选择坦然面对它，情愿接受它。要知道，得亏总是相伴而生，得中有亏，亏中有得。得不能总得，亏也不能总亏。谁能料到吃亏之后，不会有意外之得跟着？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俗话说，吃亏是福。如果说以前的吃亏都是不得已或无意为之的话，那么以后，为了给余生积福，我不仅要接受吃亏，还要肯于吃亏。星云大师生前在回答弟子“如何让自己生活得更快乐”的问题时曾开示过：“与人相处，要你大我小，你乐我苦，你有我无，你对我错。”我不是佛教徒，但他对吃亏的态度我深以为然。 古人云：“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时有贤人某先生临终，子孙请遗训，贤人曰：“无他言，尔等只要学吃亏。” 如何对待吃亏，古之先贤早有醒世箴言在耳，我等还有何说？照着办就是了。 　　二.宠辱自知 人受到不应有的指责和待遇，就会感到委屈。试想，人在世上一场，谁愿意受委屈？可谁又一辈子能躲过委屈呢？只是委屈的缘由和程度不同罢了。面对不期而至的委屈，怎样去应对才是有价值有意义的选择呢？翻开历史，因受委屈而磨练出非凡意志、鼓起非凡勇气最终成大事者屡见不鲜。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太史宫刑，留下《史记》……。近现代，有多少仁人志士背负民族大义，忍受委屈而不丧志，历经磨难而不退缩，重新出山后又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相形之下，我们在工作上或生活中遭遇点小麻烦，或被误解，或被冤枉，或被轻视，或被错怪等等，算什么委屈？顶多是受点窝囊气而已，不足挂齿。对此，我的应对就是不争辩，不解释，默默承受。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我所遇到的都是肉眼凡胎的俗人，我的领导、同事和朋友再高明再有水平，也有露怯或失误的时候。我的家人再贤惠再孝顺，也有糊涂或失当的时候。所以，受委屈在所难免。 如果以我的委屈能换来其他人的平安愉快，以我的委屈能带来家人的快乐融洽，不是也很值得的吗？如此想来，委屈就委屈吧！ 　　三.残缺亦美 这里所说的残缺，并非指我身体上有何缺陷。鄙身虽不伟岸，但零件不缺，功能健全。也不是用艺术之笔，去描绘大自然的残缺之美，虽然我对艺术外行，审美细胞残缺，但艺术在我心中始终是仰望和膜拜的对象。我所说的残缺，是指做人的不完美和做事的不圆满。 完美和圆满，是高悬在每个人心中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谁不希望自己有个完美的人生、圆满的归宿？可现实却常常打脸。为家庭，为事业，为朋友，为自己，任你如何努力，都难以做到完美无缺；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事，曾经打造的每一个作品，任你如何精心，也都难以圆满无憾。残缺和遗憾，像影子一样总是伴随着我们左右，不离不弃。躲也躲不过，免又免不了。怎么办？唯有接受。 其实，有残缺、有遗憾的人生，才是真实、丰富、多彩、有滋味的人生。 《西游记》里，看着眼前历尽千辛万苦取回的经书，被妖怪使坏整得残破不全，三藏追悔不迭，孙悟空说了一句勘破真相的话：“天地本不全，佛经也有不全，天地造化非人力所能为也。”既然天地尚有残缺，人间岂能完美？芸芸众生罔顾天理真相，妄想得到完美和圆满，岂不是自招烦恼与痛苦？年轻时，心怀大志，人人追求完美，事事祈求圆满，尚可理解，甚至还应鼓励。年迈之人仍心存妄念，执着追求完美和圆满，岂不可笑！ 直面现实，正视当下，接受残缺，接纳遗憾，不是无奈之举，而是人生的大智慧！ 接受吧！接受年轻时曾经留下的种种遗憾，接受年老后必然经历的诸多不堪，接受家人的瑕疵，接受朋友的缺点，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与不圆满。接受了，心就踏实了，放松了，就不会被种种残缺和遗憾所折磨了。我们就会因此而变得从容、淡定、柔软且有力量。若果真如此，幸福离我们还会远吗？ 　　四.无常有涯 虽然我现在衣食无忧，退休后又无社会兼职，自无工作之压力与牵挂，但还常感心里不踏实。尽管平生中规中矩，无论在职还是退休，扪心自问，所作所为皆对得起组织和自己的良心，无任何涉腐之虞，但仍惴惴不安。 所以者何？无常。此时一切如常，彼时则不知会发生什么。岂不见刚才还云淡风轻，艳阳高照，转瞬间黑云压顶，雷雨交加；刚才还眉飞色舞，谈笑风生，接一个电话，瞬间变脸，愁容满面；刚才还推杯换盏，开怀畅饮，收到一个微信，立马放下酒杯，打车赶往医院；刚才还在彩虹门下志满意得地为项目竣工剪彩，一转身接到法院传票，不容分说，即刻转入另一个流程……正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若问我从何而来，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从无常中来。”不是么？回想从小到大遇到的：丧父、染病、溺水、挨饿、被欺、受辱、误诊；进城、下矿、成家、入党、提干、晋级等等。无论带来的是痛苦还是快乐，哪一件是在我的计划之中？哪一件又是在我的预测之内？除了入党，是因我之前自愿申请而有所期待外，其它都是我人生中的不速之客，意外之遇。 如此之多的不速之客，我当如何对待？以往的态度就是：全然接受，认真待之。否则，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在余下的时光里，不知还会有多少不速之客光顾？惊喜、确幸、伤痛、疾病、死亡……都有可能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闯入我的世界。 客观地说，无常确有它冷酷的一面，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也有它极富魅力的一面，正因为变化无常，难以预料，才让我们对未来充满想象，充满期待，才有执着追求和探索的不竭动力。 世事本无常，一切皆尘埃。我们能抓住的唯有当下。叔本华说，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思想的游戏。 接受无常，抓住当下，又超越当下，不被当下所困，也许就是我在余生对无常这个不速之客所持的态度吧！ 抓住当下，即驻足此时此刻，一心不二地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吃饭，就放下一切，特别是手机，细心品味每一口饭菜的醇美。睡觉，就清空大脑，在变幻莫测的梦境中尽情遨游。干活，就心无旁骛，集中精力处理好每一个细节。读书，就全神贯注，静心品读每一个字每一幅图画的韵味。散步，就敞开心扉，尽情享受大自然馈赠的每一眼风景…… 超越当下，即凡事过来过去，无论好事坏事多大的事，来则不拒，去则不留，不奢望，不贪恋，不纠结。心无挂碍地过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所谓接受无常，不过如此。 就在本文将要结束的时候，意外从网上得知“革命家、作家、书法家，110岁的马识途因病去世”的消息，不禁愕然。对作为有着丰富革命经历的作家马识途并不陌生，早年他与巴金、张秀熟、沙汀、艾芜并称“蜀中五老”，其早期小说《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被改编成电影《让子弹飞》。百岁后，马识途仍笔耕不辍，创作出许多优秀文学作品。然而，真正引起我特别关注的是马识途生前的一次接受媒体采访。当时已过百岁的他对自己之所以长寿的回答，恰好与本文的话题相契合，给我以醍醐灌顶之感。他说，他的长寿之道有“五得”：吃得，睡得，走得，写得，受得。他特别强调说，最重要的是“受得”。何为“受得”？他是这样说的，“一个人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必须经过折磨，必须经过困难。没有经过磨难，要想成功一个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马老的一句“受得”，言简意赅，蕴涵深厚，实在精彩！受得苦，受得累，受得亏，受得寂寞，受得委屈，受得残缺，受得磨难，受得无常……，没有受得，何来获得？ 本篇《古稀之年的再选择》写到这就该收笔了，却似意犹未尽，再啰嗦几句，算是结束语吧。 人在世上，都希望自己快乐。尤其是到晚年，追求快乐，成为老年人所有活动的终极目标。但是，快乐不是平白无故就能送上门的，所有的快乐都是有原因的，不排除影响快乐的诸多障碍，像口头禅一样把快乐挂在嘴上，无疑于水中捞月、镜里摘花。试想，一个人成天被疾病折磨得苦不堪言，脸上能有笑容吗？一个人一肚子委屈和怨恨未得疏解，一脑袋愁事和烦恼在纠缠着，能高兴起来吗？所以，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早就说过，“所谓快乐，就是指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无纷扰。” 那么，作为古稀老人怎样才能做到身体无痛苦和灵魂无纷扰？很显然，除了有一个健康的躯体外，还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这良好的心态从何而来？ 坚持该坚持的； 放下该放下的； 接受该接受的。 改变不了别人，就改变自己； 选择不了生活，就选择接受； 改变人生，什么时候都不晚。 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2024.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