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刘建超的《文砸》为例谈小说叙事节奏的安排

季锦程

刘建超先生的小说《文砸》以老街为背景，通过描绘一次新开店铺“客家茶楼”遭遇“文砸”事件的过程，展现了老街独特的商业生态、人文传统以及人性的善良与智慧。这篇小说的叙述节奏的安排非常典型，今天以刘建超的《文砸》为例谈小说的叙事节奏安排的一般规律，从而更好地提升我们的阅读能力和阅读兴趣，拥有更好的阅读体验。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叙事节奏的概念。叙事节奏是指在叙述过程中，文本通过一系列的元素展现出的叙事速度和时间感的控制。它是叙事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影响着读者的阅读体验和对故事的感知。



叙事作品中的叙述是一种运动，读者能感觉它的速度变化,这种变化形成了叙述节奏。叙述节奏是构成叙述特征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因而成为小说阅读的一个重要研究环节。

叙事节奏是指叙事速度的快慢疾缓。“快”指加速，一般用于次要情节，一笔带过。加速是“张”，是跳跃，是略写，多用叙述手法，读者一般用快速阅读，粗略品味。“慢”指减速，一般用于关键情节、精彩之处。减速是“弛”，是慢行，是工笔般细致地描绘，多用描写手法，读者要用慢速阅读，细细品味。小说的阅读魅力就体现在加速与减速交织，一张一弛，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叙述与描写是控制小说速度的法宝。

具体到刘建超的《文砸》小说来说，武砸部分就是加速，是跳跃的，略写，用的是叙述的手法，没有具体到描写武砸，只是提到武砸欺行霸市的混混出头的；小说中的文砸却是场景描写，细描细绘，属于“慢行”叙述节奏，不仅有利于营造氛围、塑造人物、铺垫情节、深化主题，还极大地丰富了读者的阅读体验，展现了作者驾驭叙事节奏的艺术功力。

小说以“老街砸店的道行如秋季的洛河,水急漩涡深”为标志，开始了“慢行”，必须细品才能咂摸出其中的滋味。就这句话本身的意思也是结尾反转后再看，原来这里就埋下了伏笔。通过细腻描绘老街的历史渊源、地理位置、建筑风貌及商业习俗来氛围营造，作者以“慢行”的节奏构建了一个富有历史底蕴和独特民俗风情的老街世界。这样的叙述方式有助于读者沉浸其中，感受到老街的生活气息与商业竞争的微妙氛围。

这种“慢行”也体现在茶楼掌柜建安的形象刻画上，采用慢节奏的笔触，从年龄、外貌、性格到言行举止，如“五十岁开外，中等身材，脸方眉浓笑容可掬”，再到应对文砸危机时的从容淡定，如“老板建安依然满面笑容，不搭话”。这种详尽的描绘使得建安这一角色立体丰满，其处变不惊、以茶会友的智慧与胸襟跃然纸上。 “慢行”把“文砸”事件的展开过程拉长，从茶楼开业的热闹场景，到众人对白开水待客的疑惑与挑衅，再到顾老爷子品鉴茶香、揭示真相，直至最后建安化解邻铺债务纠纷，整个过程叙述节奏舒缓，步步为营。这种“慢行”节奏有助于情节层层递进，逐步揭开谜团，保持读者的阅读期待，同时使得转折更加自然，戏剧冲突得以充分酝酿与释放。 在“文砸”事件的叙述中，作者通过慢节奏的叙述探讨了商业竞争中的道德伦理、人际关系以及茶文化的内涵。例如，建安以茶化干戈的举动，不仅展示了他个人的善良与智慧，更凸显了茶文化中蕴含的和谐、包容精神。这种慢节奏叙事使主题得以深入挖掘，赋予故事更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意义。 “慢行”的叙述节奏给予读者充足的思考空间，让他们在跟随情节发展的同时，有时间品味文字背后的情感与哲理。例如，建安以白开水开场的巧思、顾老爷子品茶的神态与话语，以及最后建安慷慨解囊的情节，都在慢节奏的叙述中得以细致展现，促使读者深入感受人物的心理变化与故事的道德启示，提升了阅读的深度与趣味性。 常见的叙事节奏：

快节奏：叙事速度快，情节紧张刺激，适合表现激动人心的情境，如动作片或惊悚片。

快节奏特点是急促、激越、紧张，而与之相反的慢节奏则是平和、悠长、连绵。

慢节奏：叙事速度慢，情节平和安静，适合表现轻松愉快或深沉内敛的情境，如爱情片或家庭片。

跳跃式节奏：叙事节奏跳跃，情节错综复杂，适合表现充满悬念和不确定性的情境，如悬疑片或推理片。

循序渐进式节奏：叙事节奏稳定有序，情节逐步展开，适合表现逻辑严密的科普知识和历史事件。

循环式节奏：叙事节奏循环往复，情节反复出现，适合表现梦幻或循环的主题，如梦境或幻想。

附小说：

文砸

刘建超

老街似被人随意丢弃的麻绳，弯弯曲曲又错落有致地卧在洛河岸边。

老街兴于何时已无人记得。老街不宽，三丈有余却蜿蜓十里。街道上人群拥挤，店铺挨着店铺。远远望去，整条老街就如同扭动的蛇。

老街做营生以开铺子为主。要是想在老街开个铺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老街地面金贵，没有资金撑腰拿不下铺面。老街人认熟欺生，爱逛老店铺,不太凑新店铺的热闹。老街新店铺开张，先前就有砸场子的习俗。

老街砸场子分两类。一是武砸， 做武砸的人是欺行霸市的地痞混混,收取所谓的“安商费”,保证你安心经商的打点。这类人是明火打劫，冲着钱财来的，你开店若没有个硬根子后腰作支撑，只能花钱买平安。二是文砸，同行业界既有联手扶持，也有暗中设套,尤其是新开店铺稍有不慎就会被砸出戏码，给你编排得沸沸扬扬，生意在老街做不下去。

武砸,可以用钱摆平；文砸，暗流涌动,砸晕了你都不知道浪来自何处。

老街砸店的道行如秋季的洛河,水急漩涡深。

正午时分，老街南关热闹之地，鼓乐齐鸣，又有商铺开张——“客家茶楼”。

老街做茶叶生意的商铺不算少，经营客家茶却是第一家。这家茶铺还正开在老街最繁华最金贵的地界，可见是来头不小。

茶楼掌柜建安，五十岁开外，中等身材，脸方眉浓笑容可掬。

茶楼内已经是宾客满座，谈笑风生。老街名士资深文人愿来新开的店铺捧场，多半是来文砸的。

哟,这主家茶楼开张，待客的却是白开水啊。是主家的茶叶还没有到货，还是吝啬啊。要不要先送你担我清香茶楼南前毛尖啊。

在座的果然发现，每人桌前的茶杯里都是白开水。

在这老街也经营了几代茶叶生意了，还没有听说“客家茶”，客家跟老街有啥牵扯啊,不会是赚眼球搞噱头吧。

有人开始发难了。

老板建安起身,拱拱手,建安诚谢各位同行贤达亲临赏光。说到河落老街，这可是客家人的根啊。据考证啊，从水嘉之乱到拓跋焘攻宋，北方人口南迁将近百万。其后呢,唐朝的安史之乱和北宋末年的靖康之乱，河洛地区也惨遭打击，原来的土著居民纷纷逃亡江南。南迁的客家人保持着中原人的血统和生活习惯、文化习俗。通常说“客家人根在河洛”。鄙人在老街开设客家茶楼，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可你这待客之道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啊。茶楼开张，白开水待客，这也是老街头一份啊。

是啊，店铺刚开张就这么小气，茶楼的生意也兴旺不到哪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吧。哈哈哈。

老板建安依然满面笑容，不搭话，来客议论纷纷。

好茶!老街颇有威望的顾老爷子,忽然大喝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茶杯。

顾老爷子慢慢起身，捋着长须,眯者眼睛，喃喃说道，馥郁幽香，不张不扬，如漫步雨后柚园，清雅而天润。诸位没有闻到吗?

大家这才仔细品味，果然有清爽茶香在鼻腔间游弋。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老板，你这是欲擒故纵啊，千呼万唤始出来,快让我们见见庐山真面目吧。

建安拱拱手，怠慢各位了。眼前的白开水，只是想让各位先清清口，激去早餐口中沉杂，品尝客家手工花单枞茶。

随即，一扇门打开，几位客家衣着打扮的侍茶师，端出香韵氤氲的青花瓷杯。

众人端杯品咂，费不绝口。

建安说道，诸位品尝花单枞茶滋味顺滑爽口，回味甘甜。诸位如果有兴趣，不妨试试，晚饮此茶，第二天清晨口香如甘。

客家茶楼开业，“文砸”没有砸出名堂，反而砸出来客家茶楼的名声。

翌日，客家茶楼邻铺的马老板因为资金告急，与供货商争吵起来，两人越吵越急,差点儿动起粗来，推推搡搡就到了茶楼的门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找建安老板出面说和说和。

建安客气地将二人请进了茶楼，一壶花单枞茶散着清香。

建安也不说话，只管给气呼呼的二人沏茶。

茶过三泡，二人火气渐消，互道抱歉。

建安把钱袋子放在马老板手上，先拿去周转救急。

马老板吃惊道，这怎么可以，咱俩平日也无交情啊。

建安憨实微笑，能同饮一壶茶的人就是值得交往的好朋友。

顾老爷子说，大家经营的都是茶叶，你们经营的是茶叶的价值，建安经营的是茶叶的品质。你们呀，文砸的把戏就此收手吧。

建安这才知道，邻铺的债务纠纷也是同行文砸设的局啊。

建安惊出满脑门儿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