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五月子

曹功林

　　五月子特指五月初五端午节出生的人。五月子的共同特征就是端午这一天出生，因为端午是个特别的日子，就引出了许多话题。

　　端午的特别之处，还得从端午成节的起源去考察。端午成节的起源，众说纷纭，大体有三：

　　一是祭祀名人说。南方有祝融、屈原、伍子胥、曹娥等，北方有介子推等，故有焚香祭祀等系列活动，以示崇敬之情。

　　二是天象崇拜说。上古之人，观天之象，法地之仪，“四象”之青龙，端午这一天位于南天正中，所谓“飞龙在天”，故有龙舟竞渡等关于龙图腾的活动。

　　三是恶月消灾说。古人认为，从五月开始，五毒（蛇、蜈蚣、蜘蛛、蝎子、壁虎）进入生命活跃期，所以要喝雄黄酒、蓄兰沐浴、挂艾草菖蒲等，以避五毒侵害。

　　当然，还有其他说法。如端午原意是躲午，因气温高，从五月初五始，生产劳动要避开午时（上午11点至下午1点）。还有专家考证，端午源于上古夏神祭祀之节，等等。

　　三个主流观点中，天象崇拜说最为可信，但知晓者并不多。祭祀名人说，多为后人穿凿附会，毕竟端午成节远早于那些历史人物生活的年代，但此说在南方流传甚广。而恶月消灾说，南北通吃，似乎是全民共识，故而，每逢端午，大家互祝安康。

　　恶月消灾说广为流传，不仅有事实证明，而且有理论依据。《易经》认为，极阳、极阴均为不吉，“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丰卦•彖辞》），正所谓物极必反。五月初五，极阳之日，不吉。早在战国之前，中国社会就已形成一种文化观念：五月是年中恶月，初五是月中恶日，于是乎，五月初五就成了一年中最恶的日子，即所谓“恶”端午。

　　“恶”端午的观念形成后，生日与端午一相逢，便平添出不少事来。按天人合一思想进行推理，日子的吉凶自然就决定了这天出生的人的好坏。所以，人们认为，端午出生的人定是恶人，男必克父，女必克母。既然知道端午生的就是恶人，于是就有了“不举五月子”的陋俗，即端午出生的人，要么一出生就被溺杀，要么被遗弃，反正不能在家里养大。

　　受“不举五月子”影响的人应该比较多，有文字记载的，孟尝君可能算一个。《史记•孟尝君列传》记载，战国时期，齐相田婴的一个小妾，五月初五这一天生了田文。田婴闻讯后，要其妾要么扔了这个孩子，要么不要把这个孩子养大。然而，这位伟大的母亲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偷偷地把田文养大成人。某一天，父子终于相见，田文跪着问其父亲，当初你老人家为什么下令不养我？田婴回答道：“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当然，孟尝君田文是不信这一套的，他自己成长的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断言不成立。《史记》中的田文孝敬父母，礼贤下士，名声闻于诸侯，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并得以善终。

　　和孟尝君一样，不信这一说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人们无法选择出生日期，端午出生的人，为增吉去恶，不少人家就在小孩名字上做文章。这方面，王镇恶可以算是一个典型。王镇恶这个名字是其祖父王猛起的，王猛是十六国前秦的丞相。面对端午出生的孙子，他说：“此非常儿，昔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遂起名为“镇恶”。王镇恶后投奔东晋，为一代名将。

　　中国古代，下至百姓，上至天子，对此说深信不疑的大有人在。宋徽宗端午出生，皇室为了增吉去恶，为其起名为“佶”。虽然在名字上做了文章，赵佶还是从小就被养在宫外。从唐朝开始，皇帝的出生日期都要诏告天下，以便全民共贺。做了皇帝后，宋徽宗还是认为自己的生日不好，在下诏时，把自己的出生日期改为十月初十，他认为的吉日。名字和生日都做足了文章，但并没有给宋徽宗赵佶带来什么好运，靖康二年，他成了金人的俘虏，被押送到东北，受尽凌辱，囚禁九年后死于五国城，即今天的黑龙江依兰县。

　　“不举五月子”观念的盛行，人为地造成了许多悲剧，这一社会现象引起了思想家们的关注。东汉思想家王充可能是最早的关注者之一，虽然他坚决反对谶纬神学所宣扬的符瑞灾异说，否定鬼魂，反对迷信，但在《论衡》中专门探讨这个问题时，他却持肯定态度。关注这个话题的，还有一位名人，他就是清朝史学家赵翼，他是个有心人，遍翻史书，将端午出生的历史人物一一列出，并进行考证分析。数据分析结果表明，端午出生的人，秉性有好有坏，人生结局同样是有好有坏，其结论是端午定生恶人这个命题并不成立，“不举五月子”应摈弃。

　　时代在发展，认识在提高，在科学发达的今天，“恶”端午的意识基本淡化，“不举五月子”的陋俗也已消失，端午节已经成了传承中国传统文化和开展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节日之一。

　　端午出生的我，庆幸生在了这个时代，更庆幸遇到了我那慈爱的双亲和家人。此外，端午节出生的人，有口福，一生下来就有粽子吃，还有就是生日真的好记，更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