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庙与我的家族史

庸人•暮寒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这个观点我不太赞同,我认为中国人是有信仰的,只是比较含蓄而已。在几千年儒释道文化的熏陶浸淫中,沉淀下来了家国情怀这一国人崇高的信仰,通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实现个人的价值,家族的荣耀和社会的和谐,而在与自然、与命运的抗争过程中,又加入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以追求内心平和自由的精神内涵。因为儒道相互作用,这种最原始的普世观,自然而然的就把佛教作为了首选,在朴素的农耕文明价值观中,你干得好就得的多,修行的好就有福报,让因果报应和修行解脱成为了人与自身、人与自然和人与世界关系的纽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而在强化这个认识的过程中,又把天地万物和尊先敬祖收纳了进来,认为天大地大祖先最大,在一些自然现象无法得到浅显解释的背景下,误认为祖先的灵魂永世存在并影响现世,通过定时定事的祭祀以祈求祖先保佑家族昌盛繁荣,这可能就是庙的由来,庙里奉供的神有名有姓、有品有德,这些神都是按普世众生自己内心设计的,以先人的传说形象塑的,说白了从表面上看敬的是神灵,其实内心里敬的是祖先。</p><p class="ql-block"> 啰嗦了这么多,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修庙也罢敬神也罢,为的是庇护自己如意平安,后世兴旺发达,我的祖先当时可能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据《三教宫文昌阁白马庙铸钟序》记载,嘉庆十五年(公元1810年),经三社家商议(上社、中社、下社),将就三教宫文昌阁和白马庙三殿(乡里习惯称“白马庙”)修在了我的家乡:古甘肃省泾州直隶州镇原县南洪河川田家铺院前的卧虎墩。</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要修在这,是因为庙最初建的地方郭家沟庙沟塌这个地方虽然占地二十余亩,但太偏僻了,信徒拜谒多有不便,就移建到水映河畔的庙科河湾。几年后,因河水常年浸蚀有地塌庙毁之患,需要重新选址重建三殿。</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我的祖先田甫站了出来,经与上社族长郑宗文等三社家有威望的老者们商议,拿出自家位于铺院卧虎墩的六亩风水宝地,请风水先生定桩拉线修殿宇三座,同时还修了乐楼和山门,植树数十株,当时应该花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 到了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烧香祭拜,香客人数激增,原来修的三殿已不能满足信徒虔诚的心意,于是我先人田甫的儿子田永清又站了出来,会同上社年高有威望的士绅郑勇,下社在国子监读过书的赵克仁及各村的族长商议,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经过一番努力又修了拜殿五间。至此,白马庙的轮廓基本形成。</p><p class="ql-block"> 好日子没过多久,咸丰年间天下纷争四起,天雷滚滚,遍地狼烟,一场回乱将修缮一新的庙堂毁之一炬。平乱多年后的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我先人的孙子恩贡生田生璧,为了不让爷爷、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又出头联络上社的士绅郑登岳,下社的赵梦社和各村族长商议复修三殿之事。</p><p class="ql-block"> 毕竟重修是需要人力物力的,经过几十年的筹备,生璧老先生年事已高,号召力也大不如前,但秉承了愚公精神,将此大任交给了其子大植,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大植不负重托,带领三社家在旧址上重修殿宇、山门和乐楼,历经数年到了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才画工装修全面建成。</p><p class="ql-block"> 光绪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八这一天是个大日子,三社家的人都穿戴整齐,用最高的礼仪迎神即位。至此,经田家四代先人子又有孙,孙又有子的不懈努力和坚持坚守,庙终于重修好了,为了让后世铭记这段历史,三社家一致同意,请我先人的曾孙大植作文,由北京冶匠王景堂在党原镇开炉铸钟,历时四年铸成,作为这段历史的重要见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从嘉庆十五年到宣统二年,这百年的修庙史也是我们家族的繁衍变迁史,整整百年,祖孙四代为了信仰有一个支点,为了香火有一个延续,从修了毁、毁了修的过程中,彰显了这个家族作为我们中华民族一个微不足道分支的特有品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始终如一,对子孙的庇护不遗余力,正是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我们这个家族在随后的百余年繁衍生息中,遇到的难、走过的路都逢凶化吉,路转峰回,至今已十代依然保持了家族兴盛绵延的张力和人才辈出的活力。</p><p class="ql-block"> 虽然从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到现在又过去了百余年,但世事难料,苍海桑田,因改朝换代和历史变迁等多层因素叠加,田家家族再也没有一位能站出来,带领三社家把已毁了的庙宇重新修缮的人,这已成为一桩憾事。我辈能力不够,号召力不强,且现在三社家人心也绝非百年前那么齐,在农村日已空心化的今天要想恢复昔日的荣光,把信仰、根脉,人文、乡俗以一种祭祀的形式固定下来、发扬下去已经很难了,期待有一日我族因祖上荫庇又将出一能人,振臂一呼,让三大殿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重新铸钟著铭,让功德之人流芳百世,让家族的根脉永放光芒。</p><p class="ql-block"> 一部筑庙史映射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更是一种精神信仰的传承,古人讲“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是先人的功德无量,才会有后世的发达兴旺,这也许有点迷信,只是说说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还原史实,以醒后世,各位看官可千万别当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