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碗(五)

桑夫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潮从汕头回到家里,他打算明天到北山茶厂看看茶叶,有好的茶叶可大批进货,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好,弥补菜脯中毒事件的损失。英潮心中郁闷,这件事他还瞒着父母兄弟,他叫可诚回来不要说,怕引起兄弟的纠纷,自己千辛万苦却受到怨啧,也怕父母担心损伤身体,他就是没想到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社会经验是不足的,冬瓜虽大还是菜,还必须历炼历炼,才能在社会中生存,有所发展,有所建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凤知道英潮在外做生意非常辛苦,看他正在沉思默想,就对英潮说:“你不要自寻烦恼,自己开解自己。你若不娶我,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这也叫命理,命里有这样的事,你要躲也躲不过。歪头大弟是一个孬仔,他赚的是黑心钱,倒买鸦片,放高利贷,无恶不作,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应该打官司,需要花钱就花钱。若要证据,我拿来的药水,铺里存的菜脯就是证据!如果说证据还不充分,无法证明药水和菜脯是他家的,他家里的菜脯,水缸应该还没有销毁,这就是证据。我们多花些钱,不怕打不赢官司。你应该和你爹,兄弟商量,看看这件事怎么办,别苦了自己,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得到的是责任,人家却以为你赚的盆满钵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潮说:“别的事别说得太多!也不要相信什么命理!命运,是需要自己去改变的!你若不去奋斗,不去努力,那金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那生意会好起来吗?就说打官司吧!这也要去找人,求人,这要费心费力,也要花很多钱!很多时候,赢了官司输了钱,那些当官的,太贪心了,苍蝇飞过吃一腿,金身扛过剝一层,这个社会,真是太黑暗了!所以我才把事情简单化,好忍则忍,没想到,越忍事越多,怕麻烦就越麻烦。”英潮又对金凤说:“你和歪头大弟是同村人,不能私了吗?”金凤说:“没有一大笔钱给他能私了吗?况且我爹过去是单传,受人欺负,现在他有四个儿子了,还受人欺压,这在脸上说得过去吗?”英潮说:“这倒也是!歪头大弟真是欺人太甚,等晚上和爹娘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林家的糖寮建在马兰坡上,占地有十多亩,前边是榨蔗场,有三只水牛正在牵引着碾石,两个年轻小伙正把甘蔗一条一条放进碾石。后面是一排屋子,是煮糖,放干柴和可诚睡觉的地方。可诚是这里的师傅,他主要是煮糖和晚上在糖寮守夜,防山贼来这里偷糖。春兰每天来这里监工,把煮好的蔗糖过秤,记帐,买卖来往的帐目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深得婆婆欢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诚正在煮蔗糖,见春兰花枝招展走了进来,便赶紧在茶桌上冲了几杯茶,捧一杯给春兰:“少奶奶请喝茶。”春兰说:“这茶还太热,你想烫死我呀,放在茶盘就好,等一下我自己去端。”又说:“什么少奶奶,还不和你一样,每天累死累活。”看着可诚麻利地干着活,给炉灶添柴,用一支勺子舀起糖水,再一倒,看看糖液的色泽和沾度,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股男子汉的魅力。可诚的五官有一股阳刚的美,那身材结实,正是年轻力壮之时,春兰看着他一身键子肉,有时候忍不住偷摸了一下,可诚回过脸望了一下,说:“少奶奶,不要这样,让人家瞧见多不好。”春兰说:“那两个小伙子在外面干活,瞧不见的。”可诚说:“英江壮得象牛,他的身体比我壮得多。”春兰说:“他是一头蛮牛,一身蛮力,那象你,才貌双全的好后生!告诉我吧!每天和媳妇做很多次吧?”可诚说:“我们穷人,是干活的命,榨蔗季都在这里守夜,那有你和江哥那么恩爱,我们是穷人穷命百事哀!那比得上江哥,耙田驶牛又快又精细,他一夜犁田一定也是一把好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兰脸一下红,说:“兄弟,他怎比得上你,嫁给他,还不是爹娘贪图他家里有钱,这可苦了我,他只是每天闷着干活,和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讲,只不过是一个傻大个,还不是被他的兄弟蚕食。”春兰怕和可诚说得太多,怕又说出太多的心里话,暴露出自己心里的秘密,况且可诚的嘴巴不饶人,什么话都敢说,她只好认输,便迈出门外,要去碾场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诚对春兰的美色垂涎欲滴,只是他是一个帮工的,要依靠这份工养家,虽心里蠢蠢欲动,却也不敢有什么过火的举动。他想起做孩子时唱的童谣:“绿竹绿竹枝,绿竹种在河溪墘,鲜鱼吊在绿竹顶,害得猫儿涎丝丝。”这首童谣写得真好!把男人面对女人的诱惑的心态写得淋漓尽致。这时,他想起菜脯事件,这不是博取春兰欢心的好机会吗?他早把英潮的吩咐忘到九爪云外,他招手示意春兰进来,小声说那汕头菜脯中毒这件事,并说很可能是歪头大弟的菜脯故意下毒。春兰说:“都是金凤这婆娘害的,她若没有和歪头大弟不清不白,他们就不会对林家进行报复!他们想搞垮我们林家。”可诚说:“小声点,在家里不要乱说,英潮哥叫我对这件事要保守秘密,在什么地方都不能说,否则,英潮哥会追究我的责任,他会解雇我的。”春兰说:“你这么能干,对林家又是死心塌地,英江有你的一半我就高兴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诚心里也是对春兰一往情深,他想:这婆娘,她心里有十万个不甘心,她娇嫩又聪慧,一般男子都没有她能干,她初中毕业,能写会算,那毛笔字写得很漂亮,有一番男子汉的韵味。英江却鲁钝,读了三年书,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斜斜,放学便满山跑。他爹骂他,打他,他就跑,爬到树上藏,跑到山里躲,后来,他爹就不管他,朽木不可雕,他是种田的命,由他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林家在马兰坡前有五十多亩稻田和菜园,每天,英江和几个帮工都在地里忙着。稻谷和蔬菜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加上糖寮和汕头生意,林家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兰回家对英江骂道:“你这个大柴头,只会干农活,干重活,那汕头的生意垮了,你还蒙在鼓里,你弟卖的菜脯,有很多学生中毒了,赔了很多钱呢!”英江说:“这个败家仔,自以为聪明,能干,从来没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我要去和他拼了!没有我这个哥哥埋头干活,那有这个家庭兴旺发达,我要找他出出这口恶气,再和爹娘闹分家。”春兰说:“嫁给你这块大柴头,有勇无谋。你死干怎有出头天,做田必须风调雨顺,若是大旱发大水颗粒无收!还是要靠家里的糖竂和汕头的生意,我们要争口气!人家是天成佳偶,哪象我,一朵好花插在你这堆牛粪上。我真命苦!嫁给你这样的人,连我也让人家瞧不起!好得我在爹娘面前见机行事,甜言蜜语哄着,才有好日子过。那象你,一锄头,一畚箕!说话象小巷里扛竹竿,直内直去,这会把事情搞坏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江被老婆一阵数落,一肚子气,明明是英潮的不是,却成了自己的不是,他长得俊,聪明,父母就偏爱,宠他,爱惜他,我就是大柴头四方脑袋,一点儿也不灵光,就被父母嫌弃!父母好偏心,英潮英涛生得俊俏又聪明,我生得又黑又粗,自己都讨厌自己,同一对父母生的差别却这样大,真真的气死我呀!英江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春兰暗暗偷笑,这柴头正好利用,让他生气吧!让他去闹吧!气死英潮两夫妻,什么金童玉女!我看是银样蜡枪头一一好看不好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江气冲冲走进英潮的家,英潮刚要招呼哥哥请坐,看着英江神色不好,便问有什么事?英江说:“最近听说生意不好,学校学生吃了我们的菜脯中毒,有没有这回事?”英潮说:“有这回事,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要怎么办?”英江黑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直冒,说:“你办事为什么这样粗糙,食物中毒是很危险的事,若死了人,我们全部家产赔给人家都不够!”金凤叫大伯坐下,说:“大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是凡人,不可能未来事先知。”英江讥讽她:“你是大贤大德的贤内助!他中意你!不要那断文识字的富家小姐!这不,你进了我家门,坏事便不断!你真是铁扫帚,丧门星!”金凤说:“我怎比得上你家春兰大小姐,金枝玉叶,村里最出挑的人儿。谁是丧门星还说不定!别以为你现在样样好,便忘呼所以,鸡母企寮母鸡打鸣这是好征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英江见金凤顶嘴,抄起地上的一只椅子,往地上一摔,变成几块。英潮见英江发疯,也不敢和他争辩,怕他抄家,和贤的讲理,不和愚的对死,他赶紧把英江推出门外,闩上门。英江在门外大跳大骂,整个大院的人们都看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凤垂着泪说:“你看你哥哥,象一只狂狗一样乱吠乱咬,我清清白白一个良家女儿,被说是铁扫帚!我真后悔进了你家的门!”英潮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这样的人,不能和他辯什么道理。忍着点吧。”金凤说:“忍忍忍,何时是尽头。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你拼死拼活,没得到一句好话,得到的是一肚子怨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面正听见林娘在数落英江,英潮打开门,见春兰正走过来。英潮想:“吵那么久,才这时走过来。一定是可诚和他说汕头的事,这娘们才缀撺英江来闹,她又来装好人了,真是—面做墙两面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林娘对英江说:“你这做哥哥的一点也没有哥哥的样子,气量小,一点小事便闹得满天下都知道,不能好好说吗?”英江说:“小事?这是大事!你还不知道,汕头出大事了,学校吃了我们的菜脯,很多学生中毒,我们赔了很多钱,他自己处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林娘望向英潮,说:“英潮,有这回事?”英潮说:“我正想晚上和爹娘说这件事。”林娘说:“你爹和英涛都没在家,晚上你们两人过来商议这件事。”春兰说:“我刚才在睡觉,他却来这儿吵吵。”又对英江说:“你又不是做生意的料,爹娘和二叔去处理就是,你别在这里多嘴多舌。知道的,说你是鲁智深,刚烈鲁莽,不知道的,以为我是抽偶人,在背后操纵你,你真是使我里外不是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凤从屋里走出来,说:“大伯是急性子,说的话,做的事,真使人伤心!英潮摔伤,腰儿时好时坏,吃中药贴膏药都没有效果,有时疼得整晚都睡不着觉,你看他这些时候瘦了很多。菜脯中毒事件,前些时候没有说是怕爹娘操心,这却受到大伯的怨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晚上,英潮三兄弟和爹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英潮说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大家认为打官司要花钱,要叫歪头大弟赔钱是不可能的,他不要再找麻烦便谢天谢地了。爹说:“我在村里是管公堂的,我到溪下村去说说,看看歪头大弟愿不愿意放下仇隙,握手言欢,这是最好的结局,若不愿意,再想办法。”英江说:“二弟,对不起!我是急性子,误会了你,真对起!”英涛说:“爹说的办法若能成,息事宁人,和气生财。若不成,大家不要烦恼,我自有办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丁叫歪头大弟到乡公所去,歪头大弟那管什么乡长保长,他不去,他说:“老子天下第一,我说一不二,英潮这小子,我不会善罢干休的,除非他来给我下跪磕头,称我叫阿爹,我才放过他!”那保长说:“这小子,真是太狂了!一点也不给我面子。他这样狂妄自大,一定没有好下场,迟早会出大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夜里,歪头大弟醉醺醺从酒馆走出来,边走边哼着小曲,来到一条黑暗的小巷,六、七个人围上来,说:“你是歪头大弟吧?”歪头大弟说:“怎么,你们不认识我?!我堂堂的歪头大弟,四乡八里,那个不认识,那个敢正眼看我一下?”他抡起拳头就打,不想那人横起一脚,踢在歪头大弟的脑袋上,大弟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叫着。几个人对他痛打一顿,大弟嗷嗷叫着,其中一个人恶狠狠对他说:“你若再为非作歹,就要你的狗命!”他把手枪抵在歪头大弟的胸口,大弟大叫饶命!那人说:“今天且饶你一命,若再鱼肉乡里,再和你算账!”那人手一挥,几个人便消失在那茫茫的旷野之中。歪头大弟伤势很重,只好自己慢慢爬回家里,好久不敢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爹听说这件事,说:“恶人自有恶人除。”他怀疑是英涛找人干的,便悄悄把英涛叫回家,问他:“歪头大弟被人打了,听说伤势很重,这事是不是你干的?”英涛说:“不是呀,爹没有吩咐我干,我怎敢自己行动。与歪头大弟结仇的人很多,不只我们一家,他吃人不吐骨,迟早会有人找他报仇的!”爹说:“没有就好!不是英雄,就是好汉。听说共产党也除暴安良吧?我们这里最近有共产党正在活动,街头巷尾时常有共产党的标语。观音山有一个村民加入共产党,他从外面回来,在村口遭到民团的伏击,当场死亡。你晚上要早点回家,不要总说忙忙忙,外面很乱,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在学校过夜,还是回家睡觉稳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创小说,不得侵权,转载请邀约。</span></p> <p class="ql-block">原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