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躺 平

晓风残月

丹燕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躺平”的“年轻人”，她是80后，今年41岁。我向来质疑“躺平”这个词，认为它不过是一种愿望而非真实的行为，这是基于自身经历。20多年前我北漂时，如果我选择“躺平”，那真的是会“饿死”的。

认识丹燕，是因为她妈青子，一位忘年交的朋友。我们交往并不多，是在公司一起看电影时认识的。她时不时会缺席观影活动，通常都是跟着女儿去国外旅行，或去女儿工作的地方旅行了。记得疫情前一年，女儿帮她办了日本五年旅游签，光那一年，娘儿俩去了两趟日本，冬天去了北海道、夏天去了冲绳。

听青子说，女儿是从荷兰留学回来的，学的是酒店管理，回国后，她不愿意留在北京的总部工作，经常派驻到外地，听她妈说起来，曾去三亚、哈尔滨、郑州、无锡……

青子已经退休，她是文化事业单位编制，每月退休金有上万元，衣食无忧。有钱有闲，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听说我来了泰北，她也想过来看看，顺便考证一下，北京寒冷的冬季，是否有可能到温暖的东南亚过冬。

半个月后，丹燕也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眼睛最为动人，双眼皮大眼睛，化着淡妆，肤色细腻，白里透红。可能是胖的缘故，脸的轮廓线不够清晰，我感觉她有北方美女的特色——美而不魅。这点不像她妈，即使上了年纪，脸型灵巧，有少女的韵味。倘若在街上碰见她们俩，我肯定认不出是母女，两人长得不太像，但闭上眼仔细回味，还是有那么几丝神似的地方。

青子与我聊天时，已简单介绍了她们母女俩相处之道。青子早些年已离婚，她已经习惯了独居的生活。去年，女儿与丈夫分居，也回了娘家，让青子颇感不适。两人总为吃什么而争论，你嫌我做得不好吃，我嫌你管得太多。最后两人达成君子协定，各吃各的。

尽管有所了解，可第二天一早起床后，看到丹燕在厨房翻冰箱开柜门，找吃的用的东西，我还是很吃惊。丹燕从冰箱找出数种绿菜蔬菜，找出黄瓜、土豆，摆在厨房条桌上排队。她问我，你要几根菠菜？几根黄瓜？多少土豆？然后找出一个大碗，将洗好、焯好、切好的蔬菜放进碗中，又切了火腿片、煮熟的鸡蛋，从柜子里找出沙拉酱，拌了一大碗蔬菜沙拉。

临走的前一晚，青子上楼整理行李，丹燕坐在我对面与我聊天。我才明白，我所看到的丹燕的能干，不过是她职业素养的余音。她跟我讲起她的工作。

“我讨厌北京的通勤，尽管我家住在市中心，但每天去东边上班，也要走好远。于是我要求去外地工作。去外地工作的好处是，酒店会安排住宿，通常都在酒店边上，有时候通过地下通道就能直接到酒店，不怕刮风下雨下雪。”

我说起青子去过的那几个城市，是她曾工作过的地方。她说：“其实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通辽。”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那么小的一个地方？”“那时我刚工作两个月。通辽确实比较差劲，我只待了三个月。但包头就好多了，我待了有近一年。”

我问她在酒店管理中具体做什么？她说：“我是做酒店公关宣传策划的。每天早晨起床，化完妆，走地下通道到酒店，在酒店职工食堂吃早餐。然后开一个上午的会。开完，去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拉拢酒店客户，为酒店造势。我做策划案，都是在忙完这些日常工作之后。每天都有应酬，喝咖啡，结交生意伙伴。酒店职工食堂供应晚餐的时间是截止19点，我没有一次在食堂吃上晚餐的。”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体检。去年体检时，她被查出患有重度脂肪肝，她一下子崩溃了，躺平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