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蜒河之老支书

红春子149480561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作者 红春子</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阳春三月,蚌河水暖。在这春风又绿江南岸,麦苗儿青来菜花黄的时节,我与王海宝、孙跃和三个“老插”携眷相约,踏着蚌蜒河边青青河边草,沐着和煦的春阳,满载乡愁,回到插队地彭家庄顾家舍,专程探望高龄近百的老支书和乡亲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支书名陈福熙,乡人昵称老福熙。他肚子里墨水不多,但经多年基层历炼,传统农业农村工作经验丰富,领导力强威信高。蚌蜒河两岸十里八村,谁都知道新利支书老福𤋮。这昵称初意是新利大队支书,建国后老是他当,非他莫属。后来老了还是他当,老福熙也就一语双关,名副其实了。五十五年前我插队到蚌蜒河边,就知除了大小队干部围着他书记长书记短,庄上舍上的乡亲们背后都叫老福熙。对此他乐于接受,说书记是公家起的临时称呼,福熙福兮,老福熙才是一生有福的大号。旧事新叙,脑海顿时浮现出蚌蜒河边那一棵棵百年的垂扬老柳,临河生根,逢春吐絮,迎风摇曳,化雨成河,耐旱耐涝,福蔭乡梓,不正是老支书的形象化身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初识老支书是1969年冬月底的下放日。没齿难忘那年是个冷冬,盐阜大地朔风呼啸,奇寒袭人,大河起浪没上冻,小河上了薄冰盖。从盐城蟒蛇河水道逶迤而来的拖队轮,将成千的知青下放户拖送到冈中公社。在公社驻地一字河边,老支书带几个生产队长驾着小水泥船傍晚才接到我们。是时他正当壮年,三料个龙准鼻,蓝卡其大衣斜披在身上,抽着大队干部飞马奔的上海产香烟,这是人民公社时代跑田埂的农村干部标准形象。他站在船头说声开船后,老是用眼扫视着城里来的这群孩子,一路沉吟少语。橹摇农船破冰碾冻顺风向东南方行驶,天黑溜黑溜时到达新利大队。大队部房梁上挂了盏汽油灯,这汽油灯只有请戏班子,或开重要的大会时才亮灯,可见大队对接受知青插队十分重视。汽油灯丝丝响着,明亮的灯光下几桌农家饭菜早已摆好。那天我们从早到晚仅吃了一顿稀粥,大家看到眼前的饭菜,立感肚肠鸣笛,口中生水。老支书善解人意,开场白很简短:新利大队欢迎大家,城里下来的宝宝们怕是饿了,现在先修五脏庙,饭后各家归各家,新家新同利民的队长领人好好安置。简约的欢迎词说得像他人一样朴实。第一印象此人精明强干。刚走向社会的知青们相逢的第一个领导,"戏称土皇帝”的大队陈书记,就在这种场景下认识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支书是建国前入党的农村老资格干部。他是江苏盐城南乡蚌蜒河边彭家庄土生土长的人。抗日战争参加儿童团,解放战争时任小乡干部,一生历经土地改革,互助组,高级社,直至人民公社解体,终身没有离开过蚌蜒河边的这方水土。解放后长期担纲新利大队村支书。亲历蚌河两岸近百年未有之巨变。在社会政治急剧变动的年代,无论刮什么风,搞什么运动,都坚持以生产为重,不无故整人,培养重用好人。他不搞人,人也搞不倒他,始终稳操村里的权杖,堪称农村基层干部中的福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支书对知青恩义兼施。知青中有两个女的,老支书将其单独安排在大队部所在地生产队。不久他向公社反映,两个女的成组孤单,下放费建房不足,不便管理。在公社的支持下,帮其移队与同桂沙港女知青点合组,使她们的再教育条件得到改善。他常说知青还是些宝宝就离家,可怜啊!我们要将心比心照顾好知青。前几年西陈生产队无夕下放知青曾回村探亲,六个知青无不对老支书助他们提前回城满怀感恩情。无夕知青刘亚云最后回城,他家成份不好,在乡苦熬十年,老支书培养他入了党,改变了刘亚云一生的轨迹。老支书视知青孙跃和为自家子侄样,体弱力单的跃和从不下地干活,专搞九二0菌种。跃和常说特感念饥饿难熬时在老支书家吃的那碗水煮糯米糕,那是今生吃过的最美的佳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至于我为什么感老支书恩?原因是他助我参军换了个活法。1972年底大征兵,老支书指示民兵任红太营长让我报名体检。体检过关后教他儿子陈玉国负责政审材料。玉国说中和出身小商不红呢?老支书说:人家父母是机床厂工人,小商是解放前隔代评定的成分,重在现实表现,政审材料要确保定兵能过关。极左年代当旺的干部影响老百姓人生际遇,就是一句得生一句得死。我入伍后的人生好运连连,与老支书保我参军正相关。其实老支书对所有知青和下放户,无论上海苏州无锡还是盐城的,在参军入学招工入党,乃至回城做临时工都大开方便之门。他擅长顺口溜,常说再教育难教育,乡下没根咋生根,叶落归根迟早要回城。后来1978年邓公恩准全国知青大回城,说明老支书对待知青前途去向的行为见事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支书所在大队接纳的下放知青,下放户和下放干部,遍布大江南北。因此他既像名师桃李满天下,也像仗义行侠者朋友多。知青们也投桃报李反哺第二故乡,支持村里修桥铺路通电,帮助乡亲们出村进城务工经商的事例层出不穷。每当知青回乡定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先看老支书。老支书一家则以丰盛的农家宴席盛情款待。其情其景今年春上又如是。我们清明时节来到蚌蜒河边,重返插队村知青点,高龄近百很硬朗的他率全家出动,找了个很起面的饭店款待回乡知青。端座主位的97岁老人精神抖擞,声音清亮地举杯邀客,仍象当支书开会时那样的口吻,说我先说几句:“知青宝宝们,谢谢还记得老福熙,我现在生活自理,政府给我每月半万元养老金,闲暇每天打三将麻将,我很知足了。他的开场白一如既往地简短!宴后临别,发表的结束语是“总的来说,你们看我,我开心!让我能多活五年”。举手投足间仍有当支书时的风范。我回应说肯定能再活五年以上,您老百岁的时候,再来蚌蜒河边为老书记庆生放花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临别道一句别了!老支书您就是蚌蜒河边的百年老柳,临河垂青,逢春吐絮,迎风摇曳,化雨成河,福蔭乡梓的形象已在心中生根发芽;别了蚌蜒河边的老柳和乡亲们,我们还会回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