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幽梅

　　又是一年清明时，今天是清明节假日的第三天，人们大多在前两天已祭扫过了，墓碑前摆满了鲜花和祭品。陵园里绿意盎然，路边的晚樱粉粉团团地开满了枝头，樱花树下的绿化带里各色的映山红簇拥地开放着，鲜花和春风轻柔地抚慰着人们的思念。许是第三天的缘故，路边的花店没有祭拜的鲜花了。妈妈最喜欢花了，可惜我没能买到。

　　几年没去老家祭拜了，但我们还是很快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墓地。这片墓地洁净整齐，开满野花的草坪铺满整片墓地，新的墓碑整齐地排序着，墓碑的规格样式大都一致。走在墓碑之中，除了对亡灵的敬重和打扰的歉意，没有一丝地害怕。脚下的泥土柔软地如奶奶的怀抱，金黄的油菜花已结成绿绿的油菜籽，长长的像细瘦的辣椒，池塘里有青蛙闷在水里的叫声。偶有水花，许是我们的走动惊动了水里的鱼儿，空气里是我童年的味道。

　　爷爷奶奶的墓碑上插着几支花，想是堂姐来过吧，远在外地的堂哥堂弟应该是没回来。自奶奶过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老家了。我想看看梦里不知找了多少回的老家！村头的池塘还在，只是水面涨了好多，池塘边用预制板搭成一条条洗衣服的洗衣板。以前都是用木头做的叫作“跳”的工具洗衣服，把前段的两条长腿深深地扎进水里，后端的长板搭在岸边，人就蹲着或是跪着、坐在“跳”上洗衣服。小时候的快乐时光之一，就是偷着跟着堂姐去洗衣服，我蹲在旁边玩泥巴玩水，要不就看着村里的女人们洗衣服，看她们把床单“哗”地一下撒在水面上，铺在水面上的床单顿时像水里开出的花儿一样好看，然后她们又“嗖”地一下收起床单甩起膀子死命搓起来。她们的胳膊非常有力，搓得衣服直冒水泡，她们的嗓门也很大，扯起地嗓门比棒槌捶衣服的声音还大。

　　村口的池塘是我经常等爷爷的地方。爷爷喜欢到街上坐茶馆，清早带着个兜兜出门，顺着我看不到尽头的路慢悠悠地走出我的视线。估摸着爷爷快回来了，我就早早地在塘边等他回来，直到他瘦瘦长长的身影慢悠悠地向我走近。他的山羊胡子因为孙女欢呼雀跃地迎候在快乐地微颤着，慢慢地从兜里拿出金灿灿的油条，那时爷爷高挺的鼻子仿佛也闪着金灿灿的光。

　　沿着记忆里的路，努力拼贴着童年的点点滴滴。尽管到处都是水泥路和新建的楼房，但还是能从钢筋水泥中撅起往事的记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喔，这家门前的花园还在，他们家的家境应该很殷实，在那个一个星期能吃到一次肉就很奢侈的年代，他们家的花园一年四季开着花，还有不同的果树。那家好像经常去玩，他家有个与我一般大的女儿……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走着，脑子里是黑白底色的陈旧相片，眼睛里却是红绿相间的高楼新舍，这样的感觉让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当年那个顽皮逃学的小胖妞还是现在迷茫寻家的我。

　　“应该是这里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我记得！”老张在那边笃定地喊着。我看向他指着的地方，那里耸立着一幢气派的楼房，不得不说现在农村的房子与城里的别墅不相上下了。“不是！”我坚决地否定了。于是往前走了走，一棵高高的棕榈树立在一片油菜地前面。我记得这棵树！它就长在老家右前方，左边还种了一棵蔷薇花，红色的蔷薇花开在春天的清晨，沁着露珠带着芳香，早上刷牙的时候，我经常呆呆地看着这么好看的花，想着怎样把它的红色涂到我的嘴唇上。

　　前面应该是老家的菜园 ，菜园旁边的大树上缠绕着金银花的花藤，金银花开的时候花香弥漫着整个菜园。喜欢摄影的老爹还给我和弟弟在菜园子里拍了一张照片。现在菜园子里做了房子，一条小狗很不友善地用它的叫声制止我的前进。只得转过身，老张与一位老奶奶攀谈上了，“你就是菊生的女儿啊，”老奶奶告诉我们：老家的房子多年没人打理就塌了，现在空着别个种了菜籽。怅然地看着眼前这块夹杂在楼房之间显得很不协调的菜籽地，这就是我梦里回了好多次的老家啊？脑里又如电影般映现出老家和老家的亲人们，他们有的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有的虽然在同一世界却难以相见……

“快点，时间不早了，还要赶到外婆外公那里去！”老张又在催促，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一条随处可见的水泥路，可此时此刻每走一步，我的心就随着记忆里的点滴跳动一次，我的脚步在追随着童年想要重新再踏上那条泥巴路，那条来自乡间蘸满晨露和思念的泥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