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算来,回家有些日子了,天台泡沫箱撒下的空心菜、苋菜籽,从发芽,子叶退去,历经湿冷,阴雨,到出大太阳,如今已长出緑油油的真叶,郁郁葱葱,时光在不经意间倏然飞过。清楚记得,儿子载着我和丈夫回家正是春分的那天,现如今,早过了清明时节。临回家前,包了数斤儿子喜欢的虾米韭菜饺,放在冰箱速冻室,想着儿子媳妇,下班回来晚了可以蒸着吃,记得连着包两回,丈夫对我说,你包不够的,包再多,你没在,也有吃完的那一天,没和他搭语的我,其实怎会不知,只可惜在那一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来不及了,总觉得怎么包都包不够。阳台的花苗,要带的,能带的几乎都给我清空了,留下几盆老顽童在坚守岗位:一盆修剪后刚吐出新芽的九里香,一盆跟着我,养了有三十年的南美水仙,还有一盆死不了的鸢尾花,两盆扦插不久,不知能否成活的九层塔,一盆春节时买的快凋谢完的杜鹃花,和一盆给点水就能活过来的铜钱草。儿子、媳妇除了没时间,也不太喜欢去摆弄这些花草,也难怪,年轻人有的是娱乐,不差这个打发时光。好些年来,我都是如此这般操作,这些花苗回回带它们出来,临了又带它们回家,一棵都不想落下。关于种花的事,想不起来,多少年了乐此不疲。清空了大半个阳台,似乎也没有了太多牵挂。不过,在房间折叠收拾衣服装箱时,不知为什么,我却喉咙哽咽,鼻头酸楚,眼泪几度在眼眶里打转,回家,不是高兴么?不是我想来已久的心愿?我又悲从何来?细看了一眼放在窗台书架里的书,没时间去翻,要回去了,不过,弟弟送给我的那本宗萨仁波切的八万四千问,却显得异常醒目,一眼入了眼帘,想当年患上焦虑症的我,痛苦不堪,弟弟不忍,便把这本书送给我,叮嘱我好好去看,如今,它似乎也完成了它该有的使命,在书架的一席角落里,静候主人哪天再重新翻起。小小的书架上面还摆放着,那年去广州看诊焦虑症时,想哄我开心的女儿,在北京路花了一百多个大洋给买的:水盆里洗完脚的老奶奶,老爷爷帮忙着擦脚的塑胶摆件,这个我倒是拿起来看了看,老奶奶发髻上,我给系上的黑色发圈依然牢固,没有松懈,春节时儿子买给我的泡泡玛特小和尚的摆件也跟着一同放着,没打算带它回家,留着他们好做个伴吧!</p><p class="ql-block"> 回家前,广州赶来团聚的女儿问:这次回去,爸妈,下次你们什么时候出来?是呀,下次出来会是什么时候呢?听罢,呆若木鸡,给不了女儿答案的我良思许久,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又或许要很久很久吧!是我不愿意出来么?不不不,这新家,可是我和丈夫用尽半生的艰辛和俭朴,打下的江山,这新家,曾是我和丈夫多少年来的心心念念,梦寐以求。忘不了拖着一副焦虑难熬的身躯,跟随中介小妹辗转看房 ,忘不了在售楼处,儿子签下一平米一万多购房合同时的万分欢喜,更忘不了在租房处的那个夜晚,我和丈夫的百感交集彻夜未眠,能说我不愿意来了么?可是,面对女儿的这句话,我不知如何回答。大姐也跟我说,回去五一,或中秋时再出来吧,我说不,不了,我要回去种花,当花苗栽下,花籽撒下,就很难再出来了,因为没人浇水照看的它们,很快就会归了西。看得出大姐有些生气,说,把种花当作是一种爱好没问题,但千万不要把它当作成事业,说种下就走不了啦,我不赞成。我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连说知道我知道。可我心里明白,正如那句:有些话,何可言,何能言,何处言 ,何时言,何必言。那怕面对疼我入骨,护我半生周全的大姐,其实也是满腹焦虑,我又怎能忍心。于是我只能选择回避这个话题,避而不语。</p> <p class="ql-block"> 弘一法师说:一念执着,万般皆苦,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一念释怀,便是重生,或许,这便是我此番决定回家,却不知何时,能倒回这个新家的全部理由吧!余生不长,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不为难,不将就,余生又漫漫,我想成全儿子,给他一个空间,自由不勉强,率真且随意,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是说,母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母爱是一场得体的退出吗?已是三十而立的儿子,该长大该懂事了吧?何需年过半百的老妈焦虑忧心?都说各自修行各自好,各自因果各自了,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作家莫言说: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南墙;能点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说教,而是磨难。我想,我是真的累了,也真的要放下了,病来有得医,心累何处治。弘一法师说: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我想,算不上优秀,但孝心满满的儿女,虽不能承欢膝下, 朝伴暮随,但是能让日渐年迈的爹娘住进心里,此生也已足矣。</p><p class="ql-block"> 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缘散,我看见你在人群中,如若流年有爱,就心随花开,如若人走情凉,就守心自暖,余生,让树成树,让花成花,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别爱太满,别睡太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