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聊斋故事（七）

景周

1. 雨灾我文章中描述的白于山大多是干旱少雨，旱灾频发，“十年九旱”或“三年两头旱”，其实，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雨涝更是这里的灾害之一。“天旱雨涝没收成，最难不过受苦人”。连阴雨大部分出现在7～9月，此时正值农作物生长的主要季节，需水量很大，但长期阴雨连绵，不见阳光，作物不“坐籽粒”导致欠收。 初春柳树见绿 老版县志记载：1943年7月上旬，吴旗县罗涧区山洪暴发，淹没了2202亩庄稼。山洪后的第二年父亲出生，父亲有了记忆后依然记得那次山水遗留在村庄的痕迹。山水从边墙山流下，在山脚钵子湾漫滩而过流进海则滩，钵子湾这片过水地庄稼比村庄其他地庄稼好，西山坝墙低洼处积水有半人深。到80年代，过度的放牧水土流失更严重，暴雨过后，灾情频发：1983年7月26日，周湾镇降雨40分钟，降雨量62毫米，受灾队68%的庄稼被水冲毁淹没，全社88座坝被冲坏。 野雀巢 1985年9月7日至12日，全县连续降雨6昼夜，雨量131.5毫米，全县程度不同的遭到洪水灾害。大滑坡8处，倒塌窑洞2792孔，死亡14人，冲毁土坝21座，冲走大家畜238头，冲毁公路210公里，使7个乡镇中断交通3个月。1985年8月12日11时，长城乡1小时暴雨，使5个村1354人受灾，成灾面积7950亩，毁坏民房（窑）48孔，冲走大家畜5条，羊82只，生猪50口，粮食650余公斤。灾民黄启玉一户，冲走羊50只，驴2条，并被水推走放牧人。 日落残墙后 1988年8月4日至7日，王洼子、铁边城、周湾、长城、五谷城连降暴雨，周湾水库水位上升1.73米，宁塞渠引水拦河坝被毁，走马台大桥栏杆被水冲坏。80年代，白于山村庄从靠山老窑搬迁到“生蹲窑”，这种窑洞不需要依靠山体在老崖上挖洞，而是在较平坦的山脚下用土基子箍窑洞，“生蹲窑”比靠山老窑宽敞明亮，缺点是没有老窑洞结实，特别是害怕连阴雨涝天气，窑背会被雨水淋塌。80年代涧地两月连阴，“二淋子”雨整整下了百天，那一年，因窑洞塌顶压死了不少人。 黄昏 2 .鬼灯笼打架红柳河发源于白于山北麓，山水从山山峁峁、沟沟叉叉中汇集，河从定边县与吴起县横山县和榆林市榆阳区流经内蒙古后又转回陕西，河水从靖边县南山坡从上而下流入新桥水库，至此红柳河下缘称为无定河。 残阳 红柳河上游是吴起县与定边县的分界线，河畔北属于定边县，河畔南属于吴起县，河的两岸山坳或平坦处分布着零散的村庄。岸北高家湾与河南的罗涧，东湾，马湾处在不同的山湾下，可被红柳河分割，隔河能听到对面人说话和鸡鸣狗叫声，可两边的人要来往，需要翻过河谷，得大半天时间。 鸟巢 河北的高家湾村隔河能望见河南边的马湾东湾村，两个村庄中间的山梁上有明长城通过，在长城山坡上，山的阳面是村庄，三四孔窑洞的院子分布在山坡，山的阴面埋葬着村庄去世的人。一天天快黑时，家住高家湾的四姑舅看到河对面的马家湾山坡上，三盏灯火忽明忽暗，上下跳跃像打架一样，他叫来住在隔壁的三姑舅看怪事，两个姑舅站在墙后看了好一阵，直到三盏灯熄灭消失在长城下那片坟地。乡间将这种磷火叫“鬼灯笼”，姑舅说三个鬼灯笼在山坡上来来回回纠缠，像人打架一样，他和三姑舅议论着，马家湾要出事，不知谁要死了——民间说法，“鬼灯篓”出没就要死人。 黄昏 连淋雨下了一个多月，多孔窑洞被雨淋塌，倒塌的窑洞压死十来人，红柳河上源罗涧河河水暴涨，罗涧河过河唯一的小桥被冲毁。住在河北岸的乔家父女二人善于柳编，他们拿着柳编好的篮子筛子到河南边公社去卖，父女二人从公社返回被河阻挡，晚上借住在河南边的马家湾庄，当夜土窑洞被雨淋塌，压死了父女和女主人。男主人住在另外一孔靠山老窑，侥幸躲过一劫。姑舅说鬼灯笼打架后就压死了三个人，还有一次晚上，他看到河对面油坊湾山坡上燃起一堆大火，没多久油坊湾在玉门工作的二后死了，就埋在那堆大火跟前。 周湾 3.沙柳行奇遇姑舅遇到奇怪的事情多，我听他说过，一次他到邻村帮忙挖墓坑，他经过从一片沙柳行时，高处的沙柳行就像有人故意往他头上扬沙土，他以为拦羊人和他开玩笑，跑上沙坡，哪里有人，成片的沙柳行阴风嗖嗖，风吹着沙柳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姑舅出生六十年代，是挨饿受穷长大的一代人，又经过那个特殊时代，他不信神鬼，他想着是风吹着沙土落在他头顶。他吹着口哨给自己壮胆，可没走几步，又是几捧沙土从高处扬在他头上，就像有人故意往他头上扬沙。他突然感觉后背发凉，紧往挖墓坑的地方赶，想快点见个人。 小镇 姑舅赶到挖墓坑的地方，阴阳已经“坐”好字，白于山人去世后实行土葬，打墓坑像修地方箍窑洞一样讲究风水，民间对墓地的选择非常重视，必请阴阳先生选地势、定方位。百姓谚语“子孙看坟，富贵看门”，坟地特别讲究。各家族有墓地（俗称老坟），按血缘辈份从上到下依次竖排，同辈则横排，以坐山方位左手为大，至少满三代以上方可新立坟地。 周湾镇 挖墓坑要请阴阳下线、破土。阴阳“坐字”破土（需要艺人看吉日）后，向下挖个坑，一般坑长8米，宽4米，深8、9尺。坑挖好后，在靠山方位挖一窑洞形式的墓窑，墓窑一般深8尺，宽、高均为5尺，近年来，墓窑要用砖砌起来，称“砖葬”。 生产队时集体水渠 12岁以下夭折的不能埋葬，用干草裹尸送到山坡野外。没结婚满十二岁死亡的孩子，坟地不能入老坟，要埋在大路旁，坟头和“顺心”去世的老人圆锥坟堆不同，要将坟头堆成屋脊一样的形状，叫“狗脊梁”坟。亲人们要给早逝的孩子配阴婚，叫找“女骨”。随着医疗水平的先进，现在很少有夭折的小孩。童年时，常常有夭折的小孩，听大人们说，后山沙柳行就是扔“死娃娃”的地方。 村庄大雾 姑舅来到打墓坑的地方，众人已经将墓坑下挖了个坑，众人们接替忙碌，很快就开始挖墓窑，姑舅说，墓窑像个小窑洞，穹形式顶，这种形式可以防止以沙土为质地的墓窑塌陷。姑舅说他正在墓窑向后挖土，突然墓窑前口塌陷，将墓窑封了个结实，他的半个身子被土埋住，要不是墓坑外的人往外挖土，他估计就被活埋了。姑舅另外一次奇遇更是让人匪夷所思，那年姑舅刚刚结婚，自行车是当时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他骑车路过沙柳行的坟地时遇到一件怪事。 留守 4.涧地沙丘奇遇白于山周湾长城两镇地形以涧地与山梁为主，受毛乌素沙漠与内蒙沙尘影响，形成一些缓坡沙丘，植被稀疏，风蚀强烈。背风坡多被流沙覆盖，迎风坡形成波浪式沙洼。因长期受风蚀水蚀危害，迎风处沙坡土地贫瘠，土体干旱，基本无植被。因植被破坏，形成孤立的土丘，沙梁、沙层显露。 大雾弥漫 沙梁很少有植被，只在潮湿处有稀疏的柠条，柠条用于防风固沙、保持水土流失及烧火做饭等，造林容易投资少，可迅速恢复植被。沙柳在山脚低矮处，山水流经的地方，沙柳能防风固沙，又能编柳筐和各种柳编用品。上世纪50年代周湾、长城两镇大面积营造，后因经营管理不当，致使面积大幅度下降。 早春 一种叫地椒（百里香）的草贴着地皮生长，这种草散发着一种特有的草香，羊牲口最喜欢吃。冰草、冷蒿、黄蒿、甘草、绵蓬、沙蓬等野草在山坡上稀稀拉拉生长。姑舅骑着自行车到丈人家，他骑车翻过两道沟湾，从黑窨湾则经过尚家洼，太阳就要落山了，他脚下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往丈人家赶，丈人家不远了，翻过这道沙洼下坡就到。 出殡 突然他看到沙柳林有个穿粉红袄蓝裤子，扎着两条短辫子的女孩在沙柳行张望，姑舅吓了一跳，这荒郊野外哪来的俊女子，他听妻哥说过邻村一个养娃娃（生孩子）婆姨大出血死了。当地讲究怀孕妇女死后，要剖出肚中婴儿扔在野地，让狐子野狗或雀老鸦吃掉，孕妇肚子上扣面锅，请阴阳上符念咒火化后埋葬，不能直接入土埋葬。 放榜 就要点柴烧时，孕妇在公家工作的哥哥不迷信，说甚都不让烧，还给死去的妹子穿上新式衣服红袄蓝裤，头发扎着红头绳。姑舅说火化孕妇他正在丈人家拜丈人，一群年轻后生混账着去看热闹，当地从来没有过火化人的事。姑舅说他越想越害怕，莫不是遇见出墓鬼，他头皮发麻后背发冷，头发直竖，蹬着自行车沿小道往丈人家赶，他想着不管是人是鬼，还能撵上自行车不成！ 埋墓坑时讲究不接铁锨把，一人用铁锨填土后将铁锨扔在地上，要用的人不能直接从手中接铁锨把子 可抬头一看，红袄蓝裤的女子低垂着头就站在车头前不远处，姑舅吓的腿都要软了，两边是沙柳行，前面是人拦路，姑舅从一棵沙柳拐过，单腿蹬地用力，车绕过了站在车前红袄蓝裤的女人，他快吓死了，可没骑多远，那个女人又站在车前不远，像故意找他茬。姑舅说他吓的大汗淋漓，一狠心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骑着自行车就跑。怎样骑车到的丈人家他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大病一场昏死了，在丈人家睡了两天两夜。 土墓窑 姑舅的传奇故事还很多，在乡村，这种神奇的故事带着神秘色彩被夸张讲述。姑舅沙柳行奇遇的事作者狗尾续貂来结束：姑舅被吓的大病三天后，请来艺人医治，艺人一行人到事发点做法，只见一红袄蓝裤模样的“人”隐在山坡上的沙柳行，一行人说这鬼太厉害了吧，这么多人还有专门抓鬼的艺人，大白天都敢出来。一行人壮着胆走到坡上“人”跟前，哪里是人，而是从村庄被风刮到沙柳行的过年红对联和一块落了色被人扔掉的烂布挂在沙柳上。 墓窑 一行人走到这团红纸和蓝色布前，一阵风将红纸和蓝布又刮到另外一棵沙柳上，风吹动着的蓝布和红纸活像一个人形。背山坟地没烧干净的烧纸和花圈上红红绿绿的纸花不时飘过沙柳行，风吹动着野草和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声，一行人觉得后背阵阵发凉，草草结束了法事散场。 出殡 白于山的风太大了，从冬天一直刮到春夏之交。下期讲述白于山大风灾害和风有关的聊斋故事。请继续关注！ 送葬 出殡过庄 扯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