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芳菲四月,天津迎来了海棠花绽放的节日。无论大街还是小巷,随处可见粉白交织的海棠花、樱花、梨花……将这座城市点缀的更加美丽清香……</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张铁生《老海棠树》的朗读视频,深受感动,感受到岁月的无情与美好。体会到生命的轮回和人生的无常。</p><p class="ql-block"> 近日 我也曾几次走出家门踏青、拍照。春风拂面、春光无限……</p> <p class="ql-block">天津周邓纪念馆</p> <p class="ql-block">西沽公园</p> <p class="ql-block">天津文化中心广场</p> <p class="ql-block">小区门口的小马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海棠树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史铁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如果可能,如果有一块空地,不论窗前窗后,要是能随我的心愿种点什么,我就种两棵树。一 棵合欢,纪念母亲。 一棵海棠,纪念奶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 奶奶和一棵老海棠树,在我的记忆里不能分开;好像她们从来就在一起,奶奶一生一世都在那 棵老海棠树的影子里张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海棠树近房高的地方,有两条粗壮的枝丫,弯曲如一把躺椅,小时候我常爬上去,一天一天 地就在那儿玩。 奶奶在树下喊:“下来,下来吧,你就这么一天到晚呆在上头不下来了?”是的, 我在那儿看小人书,用弹弓向四处射击,甚至在那儿写作业,书包挂在房檐上。 “饭也在上头吃吗?” 对,在上头吃。奶奶把盛好的饭菜举过头顶,我两腿攀紧树丫,一个海底捞月把碗筷接上来。 “觉 呢,也在上头睡?”没错。四周是花香,是蜂鸣,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海棠的花雨。奶奶站在地 上,站在屋前,老海棠树下,望着我;她必是羡慕,猜我在上头是什么感觉,都能看见什么? </p> <p class="ql-block">但她只是望着我吗?她常独自呆愣,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荒,透过老海棠树浓密的枝叶,不 知所望。 /</p> <p class="ql-block"> 春天,老海棠树摇动满树繁花,摇落一地雪似的花瓣。 我记得奶奶坐在树下糊纸袋,不时地冲 我唠叨:“就不说下来帮帮我?你那小手儿糊得多快!”我在树上东一句西一句地唱歌。奶奶又说: “我求过你吗?这回活儿紧!”我说:“我爸我妈根本就不想让您糊那破玩艺儿,是您自己非要这 么累!”奶奶于是不再吭声,直起腰,喘口气,这当儿就呆呆地张望 — —从粉白的花间,一直到无 限的天空。</p> <p class="ql-block"> 或者夏天,老海棠树枝繁叶茂,奶奶坐在树下的浓阴里,又不知从哪儿找来补花的活儿,戴着 老花镜,埋头于床单或被罩,一针一线地缝。天色暗下来时她冲我喊:“你就不能劳驾去洗洗菜? 没见我忙不过来吗?”我跳下树,洗莱,胡乱一洗了事。 奶奶生气了:“你们上班上学,就是这么 糊弄?”奶奶把手里的活儿推开,一边重新洗莱一边说:“我就一辈子给你们做饭?就不能有我自 己的工作?”这回是我不再吭声。奶奶洗好菜,重新捡起针线,从老花镜上缘抬起眼,又会有一阵 子愣愣地张望。 </p> <p class="ql-block"> 有年秋天,老海棠树照旧果实累累,落叶纷纷。早晨,天还昏暗,奶奶就起来去扫院子,“刷 啦一 —刷啦 — — ” ,院子里的人都还在梦中。 那时我大些了,正在插队,从陕北回来看她。那时奶 奶一个人在北京,爸和妈都去了干校。那时奶奶已经腰弯背驼。 “刷啦刷啦”的声音把我惊醒,赶 紧跑出去:“您歇着吧我来,保证用不了三分钟。 ”可这回奶奶不要我帮。 “咳,你呀你还不懂吗? 我得劳动。 ”我说:“可谁能看得见?”奶奶说:“不能那样,人家看不看得见是人家的事,我得 自觉。 ”她扫完了院子又去扫街。 “我跟您一块儿扫行不?” “不行。 ” </p> <p class="ql-block"> 这样我才明白,曾经她为什么执意要糊纸袋,要补花,不让自己闲着。有爸和妈养活她,她不 是为挣钱,她为的是劳动。她的成分随了爷爷算地主。虽然我那个地主爷爷三十几岁就一命归天, 可奶奶自己带着三个儿子苦熬过几十年,但人家说什么?人家说:“可你还是吃了那么多年的剥削 饭”这</p> <p class="ql-block">话让她无地自容,这话让她独自愁叹,这话让她几十年的苦熬忽然间变成屈辱。她要补偿这 罪 ,她要用行动证明。证明什么呢?她想着她未必不能有一天自食其力。奶奶的心思我有点懂了: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爸和妈那样,有一份名正言顺的工作呢?大概这就是她的张望吧,就是那老海棠 树下屡屡的迷茫与空荒。不过,这张望或许还要更远大些 — —她说过:得跟上时代。</p> <p class="ql-block"> 所以冬天,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一个冬天的晚上,奶奶都在灯下学习。窗外,风中,老海棠 树枯干的枝条敲打着屋檐,磨擦着窗棂。奶奶曾经读一本 《扫盲识字课本》 ,再后是一字一句地念 报纸上的头版新闻。在 《奶奶的星星》里我写过:她学《国歌》一课时,把 “吼声”念成了 “孔声” 。 我写过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奶奶举着一张报纸,小心地凑到我跟前:所以冬天,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每一个冬天的晚上,奶奶都在灯下学习。窗外,风中,老海棠 树枯干的枝条敲打着屋檐,磨擦着窗棂。奶奶曾经读一本 《扫盲识字课本》 ,再后是一字一句地念 报纸上的头版新闻。在 《奶奶的星星》里我写过:她学《国歌》一课时,把 “吼声”念成了 “孔声” 。 我写过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奶奶举着一张报纸,小心地凑到我跟前:</p> <p class="ql-block"> 这一段,你给我说 说,到底什么意思?”我看也不看地就回答:“您学那玩艺儿有用吗?您以为把那些东西看懂,您 就真能摘掉什么帽子?”奶奶立刻不语,唯低头盯着那张报纸,半天半天目光都不移动。我的心一 下子收紧,但知已无法弥补。 “奶奶。 ” “奶奶!奶奶 — —”我记得她终于抬起头时,眼里竟全是 惭愧,毫无对我的责备。 </p> <p class="ql-block"> 但在我的印象里,奶奶的目光慢慢离开那张报纸,离开灯光,离开我,在窗上老海棠树的影子 那儿停留一下,继续离开,离开一切声响甚至一切有形,飘进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迷 茫和空荒 … …</p><p class="ql-block"> 而在我的梦里,我的祈祷中,老海棠树也便随之轰然飘去,跟随着奶奶,陪伴着她, 围拢着她;奶奶坐在满树的繁花中,满地的浓阴里,张望复张望,或不断地要我给她说说:“这一 段到底是什么意思?”一 —这形象,逐年地定格成我的思念,和我永生的痛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