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

川 明

<p class="ql-block">  “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我眺望南方,山下是茫茫的草原,这是我亲爱的家乡…”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著名音乐家吕远作词作曲、著名歌唱家吕文科演唱的这首《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因其优美的音乐旋律和浓郁的民族风情,受到了各族人民的喜爱,及至今日,六十多年过去了,这首歌依然在祖国的大江南北传唱不衰。也正是因了这首歌,让我从年轻时就对这高高的、神秘的兴安岭,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向往。</p><p class="ql-block"> 去年夏天,我再一次踏上了这片神奇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在漠河市一家餐馆里就餐时,我听到当地人唱歌,唱的就是《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p><p class="ql-block"> 与我走过的其它一些山地相比,大兴安岭几乎是躺着的,只见起伏,不见耸峙,更不见孤峰耸峙,因此,大兴安岭的美不在高,而在辽阔。</p><p class="ql-block"> 在边城漠河市北极镇,我觉察到地域的辽阔带来了修辞的“辽阔”。当地人把某块空地或田地,哪怕只是一小块,都称为“大地”。“他上大地去了”,是说他到田里去了。在一家民宿里,我听到老板这样说着刚收割了庄稼的田地时,感到异常震惊,仿佛心中照进了一束光,豁然开朗:世间的每一片土地,因为对种子的接纳、对万物的滋养,所以都能担当起“大地”这一神圣的称谓,何况是这绵延千余公里的大兴安岭呢!</p><p class="ql-block"> 大兴安岭的辽阔是林木成就的,那些站定的生命,只需一方土,就能争高直指。过去虽几次踏上过这片神奇的土地,但都因行程仓促,对这片广袤的森林始终是陌生的。这次放缓脚步边看边走,感触深了许多,对那些单纯而专注的生命更加充满了敬意。驾车在林间行驶,透过车窗,只见落叶松和樟子松筑成绿墙,白桦树宛如从绿墙上流下的白色液体。有些白桦树干弯曲了,想必是被风吹的,弯曲得俯身于地,破裂的地方发黑,但依旧顽强地活着。</p><p class="ql-block"> 要走进一片森林的内心,最好的方式,就是仔细观察一棵棵树。所谓“仔细”,其实只需要“看见”。“看”是一个词,“看见”是另一个词——把看的对象放到心里。哪怕它很不起眼,可是当你看见它,它就变得高大起来,它生命的光华就能展现出来,照耀着你。人的一生,即使是旅行家,能去的地方也很有限,所以每到一地,我都倍感珍惜。我能做的,或许只是“看见”,而后“记住”,记住某座桥梁、某块石头、某片庄稼……到了大兴安岭,就是要记住那里的一棵棵树——它们的名字、大小、样貌、色彩。</p><p class="ql-block"> 我也曾到过很多有森林的地方,但那大多都是碎片化的,要么被山石隔开,要么被深谷切断,像大兴安岭这般林木如海,实在令我震撼。可它并不打算震撼你,它只是本真地存在着,尽管辽阔无边,它却并不张扬,而是很有节制地起伏着,像思想者一般静穆着,它在节制和静穆当中,孕育出万千生灵,并以此阐释“辽阔”的内涵。或许,深刻容易,辽阔很难,深刻不一定辽阔,而辽阔却必定深刻——这是大兴安岭给予我的启示。</p><p class="ql-block"> 从漠河市到北极镇再到北极村,八十多公里的路程,路很好走,但却因走走停停,用去了半天时光。每一处都是风景,每一地都有故事,风景和故事在不停地拉扯着我的脚步。用手机随意拍下一处风景,就是一张美丽的图片。林子里没有风,鸟儿们也正歇息,却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声响在林间流淌。那是茫茫森林的呼吸,舒缓,安详,恬静。</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没有了边界感:经验的边界、想象的边界、修辞的边界、认识的边界……当然,地域不是没有边界的。一路前行,越靠近北极村,就越靠近中国的边界。事实上,俄罗斯的狍子,常会来到中国,中国的狍子,也会去往俄罗斯。这是当地人常见的景象。我一直认为,边界以及边界感,是好东西,它们让人们对事物有了更加明晰的认识。而国家、自然也需要边界。可如果立在边界上的,是如大兴安岭一般的绿色屏障,那么边界的意义,就不是阻隔,而是沟通。</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大兴安岭美景拾零</b></p> <p class="ql-block">  作为中国的主要林区,从《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的歌声里,在中学时代的地理课本上,我就知道了大兴安岭。然而真正把它铭刻在心里的,还是1987年的那个夏天。那年的5月6日,大兴安岭发生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森林火灾。当时,正在一所学校里教书的我和学生们,天天都收看新闻,天天为这事揪心。</p><p class="ql-block">  近四十年过去了,此刻,我静静坐在北极村这家名为“中国最北餐馆”里,听邻桌三位年轻的护林员聊天。交谈中知道,1987年,他们有的才两三岁,有的还没出生。缘于对大兴安岭深沉的爱,他们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故乡。其中一个年轻人的爷爷也是护林员,几十年来每天翻山越岭,要走几十公里的路,夏天忍受蚊虫叮咬,冬天忍受零下40多摄氏度的极寒,但他从不懈怠。而从前,他是一名伐木工人。人与自然,成了真正的生命共同体。</p><p class="ql-block">  浴火重生的大兴安岭始终在变化,休说三十多年前,就是与五六年前相比,也大不相同。记得上一次偕几位老同学来北极村,我们住的民宿一天的房费只要几十块钱,却仍有许多房间空置着。而今的北极村,一家家民宿无不干净、整洁、敞亮,一房难求。除了众多旅行者,还有来自各地的摄影家。旅行者用脚步延伸视野,摄影家用镜头讲述故事——这是时光的故事、森林的故事,更是大兴安岭人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东北是个令人心生敬意的地方:为反对侵略打响雅克萨之战、李金镛开矿安边、东北抗日联军英勇抗敌、重工业对共和国作出巨大贡献……每宗历史事件,都气势磅礴、顶天立地。近年来,大兴安岭又全面停止了天然林商业性采伐,阵痛之后成功转型,建立起严密的生态保护网,绿色成了这里鲜明的底色,绿水青山成了金山银山,吸引着八方来客。而今,无论是林区,还是城镇、乡村,处处都焕发着蓬勃生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他们的坚毅、勤劳和智慧,绘就了一幅辽阔而壮美的画卷。</p><p class="ql-block">  每个人认识祖国的辽阔土地,都始于自己出生的地方,始于自己挥洒汗水和热血的地方。因此,每一寸土地都是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令人想到祖国。也就是说,每个具体而细微的事物,包括一株草、一棵树、一条溪流、一片海滩都会让我们深刻地理解“祖国”和“大地”的概念。面对无边无际的大兴安岭和热情善良的当地人,我突然想到了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似乎明白了,大兴安岭何以能够浴火重生,也理解了为什么是“高高”的兴安岭,为什么有那么多朋友渴望着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