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瓶换胆”——上海城市更新的一种模式

无为之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城市更新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但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注重历史风貌的保护，也逐渐成为关注的焦点。

风貌保护有多种方式，包括划定区域严格保护、老建筑保留修缮、平移保护、拆除后按原样重建或者吸收原来外立面装饰的元素，等等，不一而足。近些年，有一种“热水瓶换胆”的老建筑改造模式现身沪上，并逐步运用于旧区改造中的风貌保护，它的特点是在保留建筑外立面的基础上按现代功能用途进行实质性的重建。最典型的当属金陵东路沿线的骑楼建筑改造，目前只剩骑楼的外立面，俗称“一张皮”。

金陵东路骑楼建筑的现状



在仅剩“一张皮”的骑楼下



　　之前，北京东路圆明园路口的美丰洋行大楼（现在是“洛克•外滩源”）、江西中路九江路口的新康大楼（现在是“外滩•中央”的组成部分）等就做了这样的改建，各方面褒贬不一。但我觉得“热水瓶换胆”的做法总体上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的。

改造后的美丰洋行大楼——洛克•外滩源



改造后的新康大楼——外滩中央的组成部分



　　首先，解决老建筑与现代功能用途的矛盾。如不少老建筑最初是出于当时的商业用途，后成了“七十二家房客”的居民楼，要按照现代办公、展示空间的用途，原有的与旧时商业、居住用途相对应的构造已难满足需要，有时甚至不得不进行脱胎换骨般的改造，“热水瓶换胆”无疑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兼顾历史风貌保护的方式。之前，茂名南路法国总会作为花园饭店的裙房，实际上已经做了这方面的探索。

其次，出于对建筑安全性的考虑。不少老建筑虽然很有特色，但很多都建造于上世纪初，大都是砖木结构建筑，经过百多年的过度使用，有些成了“危房”。如美丰洋行大楼，有关资料对它改造前的状况是这样描述的：

“1949年以后，建筑的空间被重新分割为十余套私人住宅使用。后期，住户封设外窗并在屋顶进行了局部加建，与原有建筑呈现出明显的风格反差”。“同时，外墙底层的破墙开店也使建筑受到较大破坏。年深日久，建筑内部楼板及楼梯严重损毁，屋面亦塌陷明显。上世纪九十年代，大楼开始空置，因疏于修缮而损坏加剧，除外墙基本保存完整之外，内部空间早已无法使用。”

因此，对美丰大楼仅用一般的老建筑修缮办法，已没有可能。而在保留外墙的基础上作实际上的重建，虽然难说是最佳方式，但至少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能把原本可能拆平的建筑保留了两三片墙面，也不能说不也算是一种成功。

2020年底，我曾到过美丰大楼附近的业广地产公司大楼，见内部的扶梯已摇摇欲坠，靠木柱支撑才勉强维持，其整体状况可见一斑。今后似也免不了进行“热水瓶换胆”般的操作。

业广地产公司大楼



大楼内部支撑扶梯的木柱



　　此外，建筑容积率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毕竟房地产也是资本运作的方式。建筑改造需要投入，且成本不小，但如没有一定的容积率提升作为支撑 ，是无法可持续的。在这个问题上，即便美丰洋行大楼、新康大楼采用了“新胆”大大超过“瓶壳”的做法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却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至少在一定的视角范围内，外观上的历史风貌还是显著的。当然，如果像益丰洋行大楼那样，在其背后南侧再建一片建筑，与原有清水红砖的古典建筑共同构成“益丰·外滩源”，不失为一种更为理想的选择，但在寸金寸地的市中心，这样做法难以复刻。

修葺一新的益丰洋行大楼



益丰洋行背后的新建筑与老建筑一起组成益丰•外滩源（网络照片）



　　事实上，1999年我在英国伦敦也见到过几处正在施工的“热水瓶换胆”改造建筑，很有感触。英国在历史风貌保护方面保守程度极高，相关管理也极为严格。它们也能接受并实践这样的建筑改造模式，说明这一模式存在的合理性，当然又是对原建筑安全性的考虑，毕竟英国本土的建筑历史比外滩及原租界建筑更长。

现在，市内在建的“热水瓶换胆”式改造项目，除了金陵东路沿线骑楼外，还有北苏州路的浙江兴业银行栈房、北京西路（道达里、承德坊、裕洪里）沿街、黄浦区69号地块沿黄陂南路（慈寿坊、杏邨、长兴坊）一段。最近，在广东路（江西中路、四川中路段北侧136号）也看到一处，目前尚未查到这一建筑的历史记录。从可见的效果图看，包括金陵东路骑楼在内，这些建筑建成后主体部分基本上不会过多地超出原有建筑，对原有风貌的影响降到了最低程度。

金陵东路骑楼建筑改造后的效果图（网络照片）



从南苏州路眺望北苏州路的浙江兴业银行栈房现状



面向曲阜路的一段墙面



紧靠甘肃路的墙面



改造完成后的效果图



北京西路道达里、承德坊、裕洪里沿街墙面现状



北京西路道达里、承德坊、裕洪里沿街建筑改建后的效果图（网络照片）



黄陂南路慈寿坊、杏邨、长兴坊沿街墙面现状



黄陂南路慈寿坊、杏邨、长兴坊沿街建筑改造后的效果图



广东路136号改造建筑现状



　　谈及“热水瓶换胆”，我想起2021年4月访问青浦区章堰村的情形。那里有座“章堰村文化馆”，像是从旧宅里长出来的新建筑。斑驳的外墙，现代的内核，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并列入了世界著名设计网站Designboom发布“全球十大博物馆及文化中心”榜单。要知道，它仅仅是个村级的文化馆，其成功标志着国际专业界对它的设计理念的肯定。

章堰村文化馆外貌



从河对岸眺望章堰村文化馆西、南立面



章堰村文化馆内部



　　它的设计理念是“生存，生长，新生… ”，即“不是一味地推倒重建，或修旧如旧，而是遵循建筑本身的历史脉络，将当代的设计理念和功能需求置入其中。重构一个兼具历史和现代的组织布局、功能业态、新老关系。”

这一段话，对于我们理解“热水瓶换胆”的城市更新理念，应该还是有很大启发的。当然，“新胆”和“瓶壳”还是要注意协调，对“新胆”体量明显超出“瓶壳”的情形还是尽量少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