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启示录（小说连载）（十三）人往高处走

泽小鹤

小说简介：《黑白启示录》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自传体离不开“我”，“小说”离不开虚构，虚实之间，完成作者乌托邦世界的诉求。 这不是一个人的奋斗史，而是一代人的血泪过往。 小说跨度三十年，空间涉及南北中外，故事跌宕起伏，人物栩栩如生。 正如卢梭在《瓦尔登湖》中所说：“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追寻它们…” 穷其一生，我们都在丢失中追寻，在追寻中丢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哥就急切的敲窗户，说接到村长通知，可可布市第三建筑公司又到“四方田”钉桩子，拉线，准备开工！让村民自发的组织去阻止，不让他们动土开槽，开了槽，盖上别墅群，再谈土地补偿，那不是扯蛋呢吗？我听得五里雾里，父亲解释说，咱村的“四方田”紧挨着公路，是块风水宝地，前年被开发商高价承包了，十年合同，开发商故意不种地，晾荒了两年，今年是第三年，听说三年撂荒地就可以申请盖楼，盖别墅。那地是二十二户村民的命根子，想按着荒地补偿，都不干，不签合同，都后悔这一等一的好地错包了出去，两年，村长被换了好几个，也没把合同签下来。后来上面用了离间计，枪打出头鸟，谁闹事儿就抓谁，抓完再做工作签合同，这样才偷着签了十三户合同补偿，剩下的九户不同意，不同意继续上访，人家就雇打手，来硬的，围追堵截，最后今年要强建！我问：“这九户有没有咱家？”“没有，有你大舅你五哥家，你五哥五嫂撺掇你哥他们参加。”父亲说完，张罗着穿衣服热饭，准备声援。我立刻阻止道：“老爹，现在凡事按着法律说话，不能乱来！还是我和我哥去吧，你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如果遇到闹事儿抓人，你跑不利索。”父亲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去也行…意思意思得了，不去不好看，去了也别出头，多得少得都没咱们的。”父亲说明成破厉害，让我们自己掌握分寸。我穿好衣服，父亲让我换一件干净体面的上衣，我没答应，和大哥骑着自行车，早饭没吃，直接往公路旁的“四方田”骑车飞奔。“四方田”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水浇地，肥的流油，是村里一等一好地，历年种玉米、种高粱最高产；有精细人家种各类蔬菜，不辞辛苦卖到市里，收入更可翻倍；所以，谁想打这块地主意，简直是动百姓的心头肉。我们骑车赶到的时候，村民已经聚集了七八十人，手里拿着铁锹，二齿子，棍棒等家伙，和施工方市第三建筑公司雇佣的二十几个打手相互对峙，一触即发。文革和卫兵挤在人群里，我们遥遥摆手打招呼，我看见冲在最前面的却是几位年轻妇女，阻拦着勾机，推土机，和对方推推搡搡，已经有了动武的征兆。现场吵闹声，谩骂声，议论声，胡乱呐喊声…沸沸扬扬，乱成了一锅粥，我和大哥穿插在人墙里，跟着喊话助威。这时，只见杨师傅也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徒弟。大哥说：“上任村长是杨师傅，他和周书记不对付，他那年出事儿，书记没少坑他们家钱。”“四方田”两年多无人治理，已经杂草丛生，蛇逃鼠窜，根本看不出是一块良田，卫星测绘显示也应该是荒地，这才让开发商钻了空子。那六七位妇女仗着背后人多势众，事关利益，破口大骂，对方还口，她们不顾身单力薄，竟然动起手来。对方都是些地痞流氓，原本打架就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事先得了严格纪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有的脸上被挠开了花，有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有的被打成熊猫眼。正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那些利益相关的九户男村民，几乎都参加了战斗，我后来站在大杨树底下的土堆上看热闹，看得清清楚楚。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警笛声，一排排警车搅动尘土，飞速出现，五六十名特警，迅速控制了现场，犹如神兵天降。我眼看着把打人的妇女爷们拖上车，其中有一名泼辣的妇女撒泼打滚，不配合，裤子裤头都被拽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屁股，狼狈至极。这时杨师傅大声疾呼，高喊：“父老乡亲们，咱们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们没犯法怕啥啊，走，我陪着你们上政府。”带头闹事儿的抓起来二三十人，外围站脚助威摇旗呐喊的人，见势不妙，都开始往更远更安全的地方撤退。胆小的就骑了自行车，奋力回村。警车押运着二三十人，呼啸而去，警笛声震得清晨的旷野，鸟飞兽逃，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现场又恢复了安静。这时，勾机和推土机按着设计好的图纸，开始施工干活，剩下一台警车坐镇现场，并没有开走。胆大的村民继续围观，也是眼睁睁看着，不敢靠近。明哲保身的文化基因和出头椽子先烂的现实主义，成为普通人的行动指南，经久不变。骑自行车回村的路上，人们没有来时的气势汹汹，都怪罪几个妇女不知道深浅，对峙就对峙呗，还骂人打人，这回好，让人抓到了把柄不是？我询问被拽掉裤子的娘们儿是谁，有认识的说：“是老九媳妇，孙老九媳妇。”“那屁股可真白啊？可真够老九喝一壶的。”人群里插科打诨，有说有笑。不到一个上午，全村男女违规被抓就成了全镇新闻，老九媳妇“雪白屁股”成了新闻中的新闻。 我落魄回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街头巷论家喻户晓，有嘲笑的有惋惜的有同情的，也有当成反面教材，警醒子侄的。人们发现别人不如自己，都容易变得轻松愉快，富有同情心。“看看，你们看看，老欧家二小子回来了，从小到大就不是省油灯，这回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往手里塞根棍儿，都能要饭啦。”听众和说客都面露愉悦，目视而笑。有的家长，语重心长，对儿女说：“做人啊，要踏实本分，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瞎折腾，欧阳就是个例子，寻思外面淘食儿那么容易呢？放着村上酒厂砖厂不干，到处野，这要是安分守己，孩子都能打酱油啦。”蜚短流长，甚嚣尘上，我一时也成了全村的谈资，心里暗暗发笑，越发装扮的萎靡不振，唉声叹气。也有乡亲上门一探究竟的，借口串门子，借东西，一天就探头探脑过来四五拨儿，我硬挺着应酬，心里还是感觉不自在，就借口走出来，要到村南的老河套转转，看看秋天的老河套变化大不大。我刚转过墙角，就看见周书记家的傻女儿红玉，贼头贼脑的在另一个墙角后向我张望，听说她离婚了，倒插门的女婿，改了姓的周老师，工作从民办转成正式编制，就找种种借口闹别扭，闹离婚。离婚后，红玉生的小男孩儿，给了红玉，由周书记两口子养着，周老师也改回刘姓，背着个陈世美的骂名，和另外一名女教师结婚了。周书记一方霸主，土皇帝，颜面何存？他哪里容得下别人拿他当猴耍，几次到镇上市里使坏儿搬弄是非无效。因为转正意味着板上钉钉儿，财政开资，铁了的吃这碗饭，不象民办教师，你可以找个借口，随便裁减。红玉见我向她招手，就小偷似的溜着墙根过来，笑嘻嘻看我，我说：“你好，红玉。”“不好，红玉。”红玉弄出这么一句。我怔住了，看红玉虽然还是傻乎乎的，眼里却失去了好些光彩。我继续说：“红玉，人往高处走，你别放在心上。”红玉学着我的语气，说：“人往高处走，你别放在心上。”我又好气又好笑，也就不再理这个傻姑娘，大踏步沿着收割庄稼的大道向南，往老河套方向走。老河套是沙丘地貌，水流婉转，灌木丛生，东西绵延数十里，那是我们儿时的乐园，那里几乎承载着我十七岁前所有的快乐。走了大约三十分钟，距离河床几十米，就能听到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我听到声音，奔跑过去，绕过一处处沙丘，站上一座高的沙丘，眼前地界豁然开朗。一条蟒蛇一样激情四射的河流，正裹着黄色泥沙滚滚东流，声势浩大，河面宽处几十米，浩浩汤汤，狭窄处也就六七米，水流湍急，轰鸣震耳，形成飞转的漩涡。我坐在沙丘的高处，看着河道里起飞盘旋的水老鸹，想起童年的玩伴小新，小全儿，万铁驴，鼻涕灌儿，蝈蝈，文革，卫兵……渐行渐远，不胜感慨，热泪盈眶。我情不自禁地唱到：“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这首92年就流行的张雨生的《大海》。天清地远，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我沿着河岸向下游东方急行，北岸庄稼地堆下河床很多，陡峭的地方也有六七米高。我走走停停，发现身后灌木丛里有个穿红袄的一直尾随我，看那红袄，我就知道是红玉。我也不理她，哼着歌，从另一条回村土路走了回来。秋收后的旷野里，云淡风轻，有放牛放羊的孩子，驱赶着牛群羊群，在四处漫游，那种慢节奏的状态，就像无忧无虑的田鼠。红玉尾随着我，四五十米远，她被几个放牛的小孩子拦住，戏耍，不让她往村里走，我又不得不回身解救她。我们不紧不慢往村里走，路人都知道周书记想招我做上门女婿的往事，就背后指指点点，说悄悄话。我如今对红玉更多的是同情，心里鄙视那位“周老师”，鄙视他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公德屯村变化挺大，砖瓦房明显多了，又增加了台球室商店和乡村洗浴，原来的卡拉OK设施也更先进了。我们村的酒厂，钢丝厂，砖厂都是远近闻名，村民能在村里赚工资，都感到骄傲自豪。我回到家中的时候，母亲的好姐妹，老刘老姨正在和母亲唠嗑，我进屋打过招呼，老姨问：“小鹤和小新同岁，属猴的，今年该二十九了吧？”小新是老姨儿子，已经结婚生了两个儿子。母亲忙拦住话头，说：“虚岁二十九，生日小着呢，周岁顶多二十七。”老姨说：“我记得比我们小新生日大啊！”是一种关心的语气，不依不饶的态度。母亲说：“他老姨，生日大小有什么的，四季花开，有早有迟，早的呢早结果，晚的呢晚结果，耽误不了哪儿去！”我听着话里都有话，刀枪剑的火药味，故作懵懂，说：“老姨，您坐着啊，我走累了，休息一会儿。”说着我进了小“后倒厦”子，假寐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母亲请老姨来，又是操心我的婚事儿，两个人手里挑着黄豆，准备烀酱块子，边低声交谈，我听得迷迷糊糊，竟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好像红莲在深圳打工迷路了，在车流人海里惊慌失措，我满世界找她，找她，眼看着她被人贩子抓上货船，我在海岸上开着车追，车开得要飞起来一样。我高声喊道：“红莲…红莲…”红莲就在甲板上，被两个彪形大汉挟持，我红了眼，开着车撞了上去，要来个鱼死网破。觉得脸上一阵海水飞溅，一片冰凉，睁眼看时，居然是南柯一梦，那冰凉的海水，是妹妹在屋里洗衣服，怕衣服出褶皱，使劲儿甩弄，不小心溅到我脸上的。我恍恍惚惚坐起来，趿拉着鞋，喝了一杯温水，我问妹妹：“小华，老姨走啦。”小华是个直性子，说：“哥，你到底是咋想的，老妈要给你介绍对象呢。人都选好几个了。”我听了一怔，这是怎么说的，刚回来没两天，又开始逼婚啊，我故意生气地问：“都，谁啊？”“第一个就是红玉，你们俩在村里走，有人看见了。”妹妹做传声筒。“两个人一起走过，就得结婚啊？胡扯，我上老河套她跟着我，我怕她被人欺负，才领她回来的。”我解释道。“第二个就是史老丫，和你年龄差不多，就是一只眼睛不好使。”我说：“可得了吧，这都啥标准啊。”说着我暗自发笑，掏出旱烟开卷，妹妹上前啪地打掉旱烟，拿出两盒白蝴蝶泉递给我，说：“二哥啊，你抽旱烟，这辈子就别想找媳妇了，你回来装你也得装装啊，这时候这人，多眼虚啊。”我未置可否，抽出白蝴蝶泉点上，笑着问妹妹：“还有人选吗？这都是老刘老姨给我选的呗？”“还有，还有也都是带孩子离婚的，或者是缺彩儿的。”妹妹明显的替我着急。我想想梦里的红莲，啥心情都落寞了，故意转换话题，说：“小华，东头的河北杨师傅我今天早晨在四方地见到他了，他好像变了，领人闹事儿呢。”妹妹说：“他在北边贪官司，媳妇为了救他，和周书记不清不楚的，还搭上很多钱，他无罪释放回来，不知道他媳妇说啥了，他第二天把书记家玻璃全砸啦。”“周书记，周书记这土皇帝能忍？”我问。“奇怪的是，这次他真的忍了，没经派出所，也没报复，你说奇怪不？”妹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对了，二哥，你不在家这几年，说啥的都有，写信找你的也不少，我都给你留着呢。”妹妹说着擦干手，在她私人的小箱子里翻出一摞信，有十几封之多，有的开了封，有的没开，没开封的我觉得应该是妹妹经手，从村上取回来的，一问果然如此。我歪在沙发上，一封封打开来看，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信，高中同学的居多，有一封山东嘉祥县的落款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打开一看，原来是唐山收容所的朋友张振坤的来信，大大致意思是自己从莘县搬到嘉祥，问我能不能给一个亲属的孩子落户口，到本地上学？还有一封是老同学刘铁的来信，就在我酒厂出事儿后，他和丰茂开发区白酒批发部的一些经过，说的非常详细，我看看落款，是1994年底的来信，差不多四年了，他告诉我最后当时地址，说自己开了白酒厂。最后有两封不是牛皮纸信封的，没开封，信封落款地址也没有，我打开看时，如同五雷轰顶，因为两封信的署名都是红莲。看那歪歪扭扭，蜘蛛爬一样的字体，确信无疑，原来她当年婚宴被家人挟持回家，不久就逃离出来，原打算去深圳，结果在火车上遇到同乡的姐妹，在沈阳一家饭店打工，她就跟着同乡去了沈阳，同吃同住，日子过的挺好。第二封信落款时间是去年九月，问我接到信为什么不回复她，是不是变心了之类的话，这次说和同乡闹掰了，自己找了一家熟食店打工，帮忙烤鸡骨架之类的，没说辛苦，就说特别想家，也想我。我把这三封信都折叠好，揣进怀里，我的手触碰到心脏，才感受到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满脑子乱哄哄的，脚步越来越快，我怪异的举动让妹妹非常吃惊，我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我没头没脑的问妹妹：“小华，去市里几点班车？”“就早晨一趟。”妹妹说。“一趟？这怎么行，还有别的交通工具吗？”我问“哥，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我说：“小华，你有钱吗？我要去救你红莲嫂子。”“红莲嫂子在哪儿呢？”小华问。“沈阳，皇姑区！你有钱吗？”我继续问。“有，哥，你用多少？”我犹豫了一下，问：“一千，一千有没有。”“哥，一千我可没有，我这里就两三百差不多，这还攒了好几年攒的呢。”妹妹如实回答。我继续问：“咱家谁有钱，先给我拿着，回西西里我再汇款回来。”妹妹说：“有一个人有钱，可，未必能能借来啊。”“谁啊？”“大嫂有钱，她三四千都有，前阶段卖三头牛就卖了两千多。”妹妹有些打怵。我是病急乱投医，鼓励妹妹：“你去问问，借算不借拉倒，一句话的事儿，也不搭啥。”妹妹斜着眼睛，嘟着嘴说：“那你咋不去说呢？”我说：“小华，你忘了你小时候被人欺负，都是二哥上，这次你也替二哥上一回。”妹妹扭扭捏捏从窗前走过，进到西屋哥嫂的房间，谈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小华灰溜溜出来，很尴尬的表情进屋，说：“大嫂说了，没钱，不借，说钱扔到水皮儿还有个响呢，借给你，还不得连本上仓啊。”我听了，气得心里发笑，一千块钱，多大的事儿啊？还至于吓成这样。我盘算一下，朋友当中文革做生意，可能有钱，号称千手观音，路路来财。还能一两千块钱没有？我开始后悔钱带少了。我信步走出家门，直奔屯中的文革家，文革正忙着泡黄豆，准备明早做豆腐，听我说明来意，文革看了一眼媳妇，媳妇回看一眼文革，媳妇开口说：“小鹤，说我家没钱你指定不信，我家两个孩子上学，又压了两万来斤黄豆，两个老人一年药钱就老了，你说，用多少吧？不行让你小哥帮你张罗张罗。”我说：“小嫂子，用一千两千都可以。”小嫂子勤勤解开围裙，对小哥说，你先干着，我问问后院大壮家有没有，前两天刚卖猪仔子。勤勤去了十来分钟，回来笑着说：“人家非得让我担保呢，小鹤，我也不知道啥叫担保，让给做个手续，一个月能还上最好，还不上要三分利息呢。”小哥文革说：“这么黑么，要三分利？”我说：“不多，不多，一个月给不上，我愿意掏三分利，走，嫂子，我跟你去做手续。”小嫂子借口有点急事儿，得先出去一趟，让小哥陪着我聊天，她在东屋鼓捣一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悄无声息出去了。文革泡完黄豆，我递上妹妹买的白蝴蝶泉，两个人坐下来，聊着白天发生的事儿，也聊着村上的人事变迁。他说：“周书记被咱们师傅整过一把，学奸了，啥事儿也不咋伸头了，没事儿就泡在市里，天天跟着市里的头头们混，市委市政府大院儿，走平道似的。”我好奇地问：“他和咱们师傅怎么结下仇的？”“嗯嗯，有的说周书记乘人之危，祸害了杨师母，杨师母差点上吊没死喽，幸亏孩子发现及时；也有的说周书记借着往出捞人的由头，榨干了周师傅家的钱，具体因为啥，谁也搞不清楚。”文革说着，沏了一碗水。我问：“咱们师傅那案子到底咋回事，人，到底是谁杀你？”“听说是两个中学生干的，都爱打游戏，这俩小子看师傅他同伙戴着一块表，大把的现金，就动了杀心，听说用锤子敲的头，翻完钱，撸下手表，把人扔在流水的涵洞里，还用石头压住了，泡的都发了。”文革正说着，小嫂子从窗前走进来，笑着说：“走吧，取钱去。”我自己跟着小嫂子到了后院，打了两千欠条三分利息，取回来两千块钱。我准备明天一早，坐最早的一趟火车，直奔沈阳皇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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