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br><br>从高德地图上俯瞰,昭陵就是湖湘大地上生长出的一幅无法复制的图画。那天,高兴地接到渌口区作协姜主席的微信邀请,我就在手机荧屏上凝视良久,在这个春光正好的时候,我慢慢翻开了自己脑子里的尘封记录。这是参与渌口区政协文史委、区作协、南洲镇组织的湖南作家采风活动,去昭陵、挽洲、将军故里采风。 时光带走了许多东西,我已经年逾古稀,人生的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到昭陵,那条老街的景象深深地刻在十一岁少年的头脑里。当年,我在渌口完小读书,现在的育红小学仍在渌口老街边的原址上。八、九岁开始,寒暑假期间,我就会去学校附近的饼铺里插蚕豆。蚕豆用水泡发后,我们在木板钉一刀片的工具,每一粒蚕豆插二次成为十字花,给师傅们油炸制作兰花豆与怪味豆。我能够左右手同时各拈粒蚕豆来插,那是按重量计斤两,发了加工费,母亲就留给我当学费。童年打工的经历,成就了我获得那次出远门的机会。那些有关昭陵老街模糊记忆中的人和事,打捞出来应该还是为时不晚。<br><br>支流昭陵港,由东而来,与北去的主流湘江,二水夹着昭陵老街,形成了湘江中的半岛。这水与陆地的态势,与渌口的渌江汇入湘江,与汉口的汉江汇入长江一样,都是二水汇合的口岸。正如一切文明的发源发展离不开水,河流与口岸,都得以在历史的演绎中没有缺席。 左边看湘江,右边看老街。采风团下车后,我与帅气的南洲镇田涛副书记走了一段路。“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是句俗语,我担心年轻的主陪领导烦心,就说了说当年株洲县成立后,原来的渌口区社饼铺里改了名字,变成县副食品加工厂,请了一位有名的“糖师傅”姓田,就是昭陵人。<br><br>母亲让我叫糖师傅为糖伯伯,他的制糖技术好。一九六五年,我在株洲县一中读初一,中秋前几天的晚上和星期天,县副食品公司的领导谢姨,照顾我去加工厂包月饼挣点学费。<br><br>糖伯伯是副食品加工厂的行家里手,很喜欢我包月饼手脚快。指导我打开一叠四方型白纸,先要盖好“生油”“什锦”的红章,再整理叠好,然后刮开纸,用刮刀在纸尖角的二方均匀糊上煮熟的面粉。等着火炉里大铁盘子烘烤月饼,月饼出炉冷却,包好后,纸的四个角还要分明。<br><br>糖伯伯一边在大案板的草席上看棕红色糖液慢慢变凉,快速切片,制作片糖。一边与我说话,回答我着问他的广口唐、还是言西早的谭?告诉我,他是姓田,不姓“糖”,熬糖是他家几代人的祖传。<br><br>田伯伯是制糖专家。谢姨说,他的芝麻药糖、片糖、绵白糖是渌口区社的绝技,也是新引进的人才。他的口音不是渌口老街的醴陵腔,总是笑着说:“赖毑,(这是朱亭至洲坪一带对男孩的特有称呼)我有女冇得崽,收你作徒弟,我就传给你药糖的秘方”。<br><br>等着月饼出炉,我还看着他把白砂糖下锅,加水煮成半透明的液体,倒到一个大桶里,然后用铲子不停地搅拌,液体会慢慢变成与面粉样雪白的绵白糖,口感是特别甜,入口即融。<br><br>我还喜欢看田伯伯做大花片,中间综红配料是要过称的,卷上白面粉,手工切得厚薄均匀,再下油锅炸,还说就是配料好,炸熟后,不会变形,也不会卷起来。<br><br>他切小花片时,手起刀落,小花片的生胚,在木制大案板上飞,片片都薄,红白两色的圆片,很是好看。田伯伯还说,他也会打豆腐,口里的“熬糖、打豆腐”用现在的流行话语来说,都是古镇昭陵的食品品牌。我喃喃地与田涛书记边走边说,只是可惜没有与心目中的帅哥留下一张合影,好在大合影里,发现田书记是与我站在一起。 田伯伯是制糖专家。谢姨说,他的芝麻药糖、片糖、绵白糖是渌口区社的绝技,也是新引进的人才。他的口音不是渌口老街的醴陵腔,总是笑着说:“赖毑,(这是朱亭至洲坪一带对男孩的特有称呼)我有女冇得崽,收你作徒弟,我就传给你药糖的秘方”。<br><br>等着月饼出炉,我还看着他把白砂糖下锅,加水煮成半透明的液体,倒到一个大桶里,然后用铲子不停地搅拌,液体会慢慢变成与面粉样雪白的绵白糖,口感是特别甜,入口即融。<br><br><br> 我还喜欢看田伯伯做大花片,中间综红配料是要过称的,卷上白面粉,手工切得厚薄均匀,再下油锅炸,还说就是配料好,炸熟后,不会变形,也不会卷起来。<br><br>他切小花片时,手起刀落,小花片的生胚,在木制大案板上飞,片片都薄,红白两色的圆片,很是好看。田伯伯还说,他也会打豆腐,口里的“熬糖、打豆腐”用现在的流行话语来说,都是古镇昭陵的食品品牌。我喃喃地与田涛书记边走边说,只是可惜没有与心目中的帅哥留下一张合影,好在大合影里,发现田书记是与我站在一起。 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我从渌口洋船码头乘船到昭陵。“先渌江小河走下水,再湘江大河走上水 ”我家对面邻居,那位很有见识,又有文采的六公毑,先说出来几句民谣,还说,“到三门由渌口”“ 三门过了河就是昭陵”。“你下水上水的风景里面,只有昭陵最好,有深潭,潭里的鱼好,有浅滩,河沙又白又细”。他在鄢家弄字口子上挑担摆摊,买小吃。老街上他有最出名的葱粑粑,还有最好口碑的炒糖粑粑,裹着红得发亮的糖,一层脆皮后软软糯糯,咬一口还有些拔丝的感觉。六娭毑告诉我,“我家老倌子,就只用昭陵师傅熬的糖做油货、炒糖粑粑。”<br><br>那次是渌口区社在昭陵供销社开大会,十一岁的我,随着区社领导与叔叔阿姨们一起坐船到的昭陵。晚上先看他们开大会,然后,先有一段花鼓戏,演出合唱《学习雷锋好榜样》,然后,笛子和二胡配合我们的表演唱《十送红军》《绣红旗》。<br> 第二天早上,我就坐在这个最热闹的码头上,等船回家。这里有槟榔纸烟摊,有冰棒,还有油货、甜酒、豆腐脑等小吃,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分钱可以租看三本连环画图书,渌口老街上就只能看两本。那租书的娭毑还认出了我是“赖毑”,说女牢里绣红旗都应该是女的,就还多送了二本图书给我看,下水的船来后,我连忙感谢这位热情好客昭陵娭毑。<br><br>历史就是这样风水轮流转,高速公路、铁路的联合运输,冷落了昭陵的水运码头。昔日繁忙的码头,与渌口的老码头一样,变成了休闲之处,过去渌江湘江的河段,都成了饮用水源保护地。解放初到四清运动前,渌口区供销社所属的南货商店,昭陵片糖与淦田药糖、渌口的兰花豆、怪味豆、小花片、雪枣、猫屎筒都很有名气,都是在区社的饼铺里统一制作,供应给这些店铺。<br> <br><br>株洲县成立以后的副食品公司,改名为副食品加工厂,母亲所在的育红小学对面的南货店也改成南杂一门市部。那是一九六四年的夏天,我看到了昭陵老街有二家南货店,门面也大。那次我们十来个男的,都住一个大房间,印象中也是与渌口老街一样都叫工农旅社。第二年,株洲县成立以后的渌口老街,都只有老街三总到六总的三家副食品门市部,可见昭陵当年的繁华,与渌口是可以媲美的。<br><br>昭陵下街、老码头列为市级文化遗址,老岸边只有稀稀拉拉几十户临江而居的住户。我和姜主席,有一句没一句,边聊边走,告诉她,六十年前,昭陵这里的绿豆冰棒虽然小点,但是只有三分钱一支,绿豆多,比渌口冰棒要甜得多。<br><br>回忆着当年昭陵,老街集市人头攒动,特别热闹。六十年过去,老街只留下冷落与萧条,我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商铺与旅社了。湘江水自流,不见昔日江帆点点,百舸争流,也不见了商店、旅社与饭店。那年的码头,人声嘈杂,物聚物散,停泊着许多货通天下的船,全被这里的清澈见底的一泓江水代替了。邀身材高挑的姜主席,走到这块“遇见昭陵”制作还算精致木牌下,又在记忆中的昭陵大码头上,我们以昭陵深潭江面和青山绿水为背景合影。<br><br> 老岸边昭陵影剧院的断壁残垣,从大门口就可以看到原来剧院内的舞台与座位的大厅里是杂草,没有了屋顶。我站在这里,选角度拍了几张照片,我笑着对小一辈的慧文老师说,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六十年前《十送红军》《绣红旗》表演唱的演出舞台和剧院。<br>网络上,我很喜欢周慧文老师的许多文章,也推荐和收藏了这位才女的《将军故里●南洲镇》《月圆之夜》等几篇有关渌口故事的作品。我欣赏她的优美散文,现状描写细腻,文笔秀丽清新,文学底蕴深厚,我还评述她的文字,很有几分我所仰慕女作家迟子建的写作风度。<br><br>湘水两岸草长莺飞,昭陵古镇江边一排枫杨与柳树萌芽,绿意盎然,露出了初夏的出行采风好风光。“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已经同步的周老师与我有了些对林黛玉这组对仗精明,意蕴非凡诗句的同感。 江边有几枝桃花开得正艳,我和慧文老师,在株洲市戏剧传承中心编剧高世逢的指导下,目光注视那几朵花,微笑着摆拍。有趣的是,被田心园丁彭立平老师抢拍了我们三个人的瞬间场景。<br><br>摆在眼前的昭陵,山清水秀,当今又有了多年网红打卡点的石板桥河蚌主打菜肴,还有河鱼、田螺的特色烹饪,传统的熬糖技术与片糖,端午节的药糖,中秋的生油月饼,都是丰厚的文化旅游资源。区、镇政府如果出台相关规定,一定要修旧如旧,保持古镇的古香古色,对重点部位发挥传统文化功能,就是昭陵特色文旅之最。《渌口区作协公众号》编辑周慧文老师与我有了共同观点,要有文化自信,为渌口昭陵的复兴献智出力,因为这是一项功在当代惠泽千秋的大好事。<br>年逾古稀,阅人阅世亦多,便知自己有常人没有的不遵常规的举止言谈,亦有与所处生活氛围难以合拍的心理需求。白色梨花树下,我们步行在这条古旧街上,看到多重反差。找到六十年前就有的伏波庙,这里相比渌口伏波岭的大庙要小许多。从庙门锁着的铁栅栏看过去,台上燃着香烛,案台上香烟袅袅,飘过正在兴建的三、四层高楼,工人们在忙碌着。这栋邻家楼房,已经跨过街中心三、四米。紧邻楼房的高大,更加显得伏波庙的矮小,应该是道教的殿堂,已经有些破败不堪。<br> 山水如画的昭陵古镇,最妙的便是恰到好处的留白,少一分繁华,多一分空洞。一个花甲的年份,我心存余香,久远的影像消逝,那脉烛火仍在记忆之中。渌口城区霓虹灯光下,我与高世逢老师回到叶茗居宾馆1306。<br><br>与省市知名文艺家编剧导演高世逢相识,是他创作并为车城艺术团导演《我是楼栋长》,2023年5月,我们在荷塘区的群众大会上演出成功,高导说,作品还获得了市级荣誉。湘江水雾朦胧,那淡淡的思绪,深藏着缠绵,酒后的我们,都富有一种柔柔的,带来赋诗吟词情调的感觉。这里江水长滩,确实是文人墨客的最爱。史料记载,杜甫曾到此写有《解忧》一诗:<br>减米散同舟,路难思共济。<br>向来云涛盘,众力亦不细。<br>呀坑警眼过,飞橹本无蒂。<br>得失瞬息间,致远宜恐泥。<br>百虑视安危,分明曩贤计。<br>兹理庶可广,拳拳期勿替。<br> 半个多世纪,我生活工作在大工厂小社会的中车株辆公司。工厂车间的亲朋、故旧、工友,交往甚多,多年在桥梁纽带的工会专职岗位,为人作嫁,写尽了近千人分厂车间里的好人好事,推荐颂扬了多个全国、省、市劳动模范。退休离开岗位,学习赋诗填词,成为中华诗词学会、省市诗协会员。来昭陵采风,我在网络上寻觅杜甫、乐雷发、彭玉麟、左宗棠、吴登鸿等诗词大家,多有吟咏,赞美昭陵诗词来读,激发灵感。<br>我与同房的高导说,人老了,不敢写散文,更不敢写风花雪月,害怕读者知道作者已是花甲古稀老翁,读了后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慢悠悠地填了几首词。创意渌口南洲文旅,这次采风多彩挽洲、美丽的昭陵长岛,都有悠久人文历史,有靓丽的自然风光。中国戏剧学院科班生高世逢编剧加导演,完完全全是可以打造出几台大型舞台剧本灯光秀,期望着这项戏剧文化传承的大好事。<br> 一截沙土、一截水泥的街道,难得看到原来的麻石街。现存房屋大多为木质结构,破旧的竹骨泥墙,两层木板楼。老街上流淌不息的脚步声,还在伸延着、横斜着,它总是让人们勾起太多太多的记忆。无关沧桑,只在追溯一抹情怀,温润而缱绻。我的思绪摆脱了时间的桎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旧梦依稀的岁月。恍惚间,总是触碰到那些古老的旧事,斑驳岁月里昭陵老街。<br><br>“淡妆浓抹总相宜”,有自然的,流淌过的痕迹,有些破旧,有些沧桑。用来形容朝暮的昭陵古镇最为贴切。我最爱的南宋词人辛弃疾,曾写过“春风不染白髭须”的名句。从古至今,昭陵古镇迎来了多少场烟雨,岸上人家又有多少曲折的故事,不得而知。我只能透过穿越回往昔的思绪,杜撰出曾经滚烫的情绪。湘江在缓缓流动,我对昭陵相隔一个花甲的两次来访印象,试着移步换景写成文字,收来眼底,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