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娘炮 by 苏三

雨中蔷薇

注：标题全称为“小姑娘放炮”，简称“娘炮”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节最热闹的节目莫过于放炮了。作为女生，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围观，不过也亲手体验过，其中有两次还真是惊险刺激。

第一次放炮是我五岁那年，在姥姥家，邻居上高中的华哥哥带着我和我表妹。他兜里揣着一把小鞭炮，手里拿着一根香，点着一个小炮，不急着扔，看着火星往下烧，捻子越来越短，终于，他往斜上方扔出去，我们俩赶紧捂住耳朵，鞭炮在空中炸开。

这太有趣了，我兴奋地嚷嚷着也要放一个。华哥哥担心我太小，不放心，但我死磨硬泡，最后，他妥协了，给了我一个小鞭炮，叮嘱我扔的时候要用力。我举着鞭炮，他点着火，火星迅速燃烧，华哥哥一声令下，我毫不犹豫地扔出去，鞭炮在空中炸响，我跟表妹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表妹也要放一个，华哥哥说她真的太小，但表妹比我更难缠，一定要。终于，华哥哥给了她一个，又跟她讲了一遍要领，她看着是懂了。点着火，捻子开始燃烧，华哥哥说“扔”，但表妹好像完全沉浸在童话世界里，天真地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说是迟那是快，华哥哥飞起一脚，直接踢在表妹手上，鞭炮腾空的同时应声炸开！表妹吓了一大跳，捂着手哇哇大哭起来，我们赶紧过去看她的手，幸好没有受伤，我使劲给她揉着安慰她。华哥哥后悔得要命，再也不肯给我们鞭炮，只让我们看着他放。

上小学时，爸爸偶尔也会带我们放几个炮。家里不知哪年买过一些信号弹，似乎永远都放不完。这种炮点着后，原地升空，飞到两三层楼高，光闪电不打雷，我们倒宁愿在窗边看爸爸放。有一年，我和妹妹决定要玩个大的，于是自作主张买了两只二踢脚。

然而，买回来我就后悔了，平常看到男孩子拿在手里，轻松地点着，我们有这个胆量吗？除夕夜外面热闹非凡，妹妹问我要不要出去放，我说不行，人太多了。初一妹妹再问，我还是犹豫不决。直到初三下午，外面的炮声已经稀稀落落，我意识到再不放就得等到明年了，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妹妹下楼去。

我们找了一块空地，我学着男生的样子把二踢脚捏在手指间，尽量远离身体，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妹妹刚要过来点，我突然又感到害怕，万一二踢脚没冲出去呢？万一方向不对呢？还有很多万一，然而，总得放。我只好稳住情绪抬起手，但妹妹正准备点时，我又不出意外地泄了气。如此几次，我承认自己实在害怕，于是和妹妹商量，决定留到明年再放，毕竟明年又长大一岁，我俩准备回家。

“你们两个废物！”背后突然传来了浓重的天津口音，是对门的刘叔叔，他和爸爸是老乡。在北京生活多年，爸爸的普通话早已像播音员一样标准，他却仍然固执地说着家乡话。我们也不反驳，正好求他替我们放。

“你们自己放！”刘叔叔一点也不同情我们，他家里只有个儿子，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我无奈地又摆好姿势，握着炮的手不停地抖。“不用害怕，别捏得太紧，它会冲出去的。”刘叔叔说。我感觉自己像个火箭发射架，但已经没有退路，刘叔叔点着了导火线，我闭着眼睛，二踢脚如约向下飞离我的指间，嘭，第一声，紧接着，它嗖地飞起老高，啪，第二声，原来一切如此简单！我长出了一口气。妹妹也成功地放了另一个，我们俩兴奋地跳起来。

刘叔叔向我们竖起大拇指：“巾帼英雄！”我们从废物一下变成了英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太阳已经快下山，我们和刘叔叔一起，得胜回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