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慢时光

黔之驴

咖啡。只要咖啡吗？对，最苦的咖啡。几杯呢？一杯，大大的一杯。大大的苦咖啡一杯。服务员用尖而细长的声音朝柜台喊了一声。老杨在一个靠窗的角落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对面是两个时髦的女士，一个卷发，金黄色，米色上衣，牛仔短裙，白皙的瓜子脸，富有光泽。另一个黑发披肩，粉红色卫衣，戴副墨镜，杏子脸，眼如杏，唇如杏。瓜子脸先开口说话了。明天有空吗？干嘛。陪我去省城。去做什么？算命。算什么命啊，你命那么好，你可是真正的富婆。算婚姻。你的婚姻还要算啊，多少公子哥儿等着排队呢。贫嘴。不是吗。一言难尽，相了几回亲，不是个头太高太矮就是歪瓜裂枣，家境好的呢太孩子气，我又不喜欢做奶妈，家境不好的呢又老气横秋太成熟，不懂一点浪漫，真是烦死了。唉，我的爱情你在哪里，我的婚姻你在哪里。你就是眼光太高了，生活嘛，将就将就凑合凑合就过去了，又不是拍电影。我眼光一点都不高啊，有时候我甚至想只要是个公的就行了，可是就是没有合适的。杏子脸噗嗤一声，笑的不亦乐乎。公的倒是好办，适合就难办了，你不觉得适合就是最高的眼光吗。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我也找到像你们家华哥一样的，我也能做梦都偷着笑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到的只是现象。知足吧你。真的，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我们看到的都是别人的表面，也正像我们展现给别人的一样，都只是表面。啧啧啧，装模作样，还真像。瓜子脸做了个鬼脸。不是吗，就像你，在别人眼中不也是绝对幸福的存在吗，有个有钱的爹，有张漂亮的脸，还有善良随和的性格，但是，你不也还有你的痛苦吗。跟你讲不起，你是用你的幸福来安慰我的痛苦吧，安慰人都不会，哈哈哈。你。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哈哈，还不承认。我给你老实交代吧，我和你认为好的华哥都去了民政局好几次呢，要不是想到孩子可怜，我们可能早都离了，离了，你知道吗？你疯了，还是华哥疯了？都没有疯。那就是脑壳进水了。你知道，我是爱他胜过爱自己的。谁都知道啊。我给他买所有他喜欢的东西，车，房，鞋子衣物，日常用品，只要他喜欢，我就买，只是为了他能安心的追求他想要追求的。对啊，这没什么不妥吧，夫妻不就应该这样吗？我给他生孩子带孩子，孩子这么大了，他从来没有管过，是从来没有。啊，这样啊。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女人嘛，生孩子带孩子，天经地义嘛，但是，你知道吗，他居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经常不回家，一问就说是加班，再问就是忙，原来，他和那个女的竟然已经同居，若不是别人告诉我，我都一直再坚信他是加班。这不是现实版的陈世美吗。我们去了民政局，他求我给他一次机会，因为爱他，我原谅他了。你到底是伟大还是糊涂呢，如果是我，我真不知道会不会原谅，或者我会不会杀了他，哈哈，谁知道呢。我原谅他了，但是事情并没有按我想的那样，他还是加班，还是忙，早上出去，下了班，要陪朋友，陪领导，去应酬，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晚上两三点才回来。我是一个女人啊，我不要求朝朝暮暮，但也不能让我守活寡吧。哎呀，真是意想不到。还有呢，这只是冰山一角呢……别别别，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婚姻恐惧了。所以说嘛，生活就是生活，理想就是理想，不要把生活与理想混为一谈，只是生活需要理想，生活本身已经很令人烦躁，如果再没有一点理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多么刻骨铭心的领悟啊，生活真他妈是把杀猪刀，呵呵呵，我信了。瓜子脸边喝可乐边呵呵的笑着说。还去算命吗？算个毛线啊，我打算一个人白头到老了。真打算守一辈子活寡？哎呦，可惜了可惜了。你找死啊，变着戏法捉弄我吗。瓜子脸用吸可乐的吸管撒娇似的打了一下杏子脸的头。哪有，守一时活寡呢可比守一辈子活寡好吧。杏子脸笑着说。她的笑实在好看极了，像花儿绽放枝头，像春风拂过面颊。五十步笑百步，我就没看出有什么好。你就是没有真实的生活过。切。那天你真的陷入了真实的生活，你就知道，生活比起理想来，要更加的五彩纷呈，更能使人欲罢不能，时时想回头，而又一刻也不愿回头，这就是痛并快乐着。你是着了魔了，傻了，神志不清了，哎呀，可怜的娃，我真不想把你放入风尘之中，阿门。瓜子脸双手合十，笑着，很正儿八经的说。我却要把你推入风尘之中，阿门。杏子脸也双手合十的笑着说。两个人又说说笑笑的，低声说些悄悄话，再也听不见半句。老杨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三个小时，就要到上班的时候。老杨把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了。兄弟，最近发展的怎么样嘛。还不是老样子。不要眼光太高了，随便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就行了。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找不到啊。我听说三里屯有个马瞎子算得准的很，有时间怕去算一下哦。老杨又放下了东西，再点了一杯苦咖啡。左边桌前坐着两个男的，一个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有些英俊，举止优雅不烦。另一个比较普通，穿件风衣。你还这样迷信啊，所谓缘在天定份在人为，哪里有送上门的好事，要自己主动去追求，胆大心细脸皮厚，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有搞不定的女人。兄弟，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看你，人又帅，家庭条件又好，嘴巴又会说，不像我，除了年龄，什么都没有。谦虚了啊，兄弟。听说他们都介绍了几个，没有一个瞧得上的。不要提了，有的牙齿像抹碳，有的是水桶腰大象腿，有的鼻子像鹰钩，有的有是刮骨脸，有的像没有屁股，有的腿又像青蒿杆风都能吹倒，有的没有文化，有的时髦得让人想吐，一言难尽啊。兄弟的阅历丰富嘛。这辈子难得找了。不要灰心，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有资源没有嘛。资源多啊，到处都是，你要去找，众里寻她千百度嘛。都遍地撒网的，就是没有鱼儿上钩啊。要求不要太高就好找。兄弟，我都没有要求了，只要是女的就行了。眼镜男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哪有找不到的道理。我们单位有个三十多岁的，哪天约出来吃个饭见个面。三十多岁？怕年纪大了一点了，再说，三十多岁都还不找，应该是有点问题的，换一个。还有一个，家庭条件好得很，人又漂亮，刚毕业，只是可能要多花点时间和精力才搞得定。家庭条件太好了，人又年轻漂亮，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压力太大了。我有个表妹，高中毕业，性格开朗随和，为人处世还不错。高中毕业，怕没有共同语言就麻烦了。眼镜男拨动了一下眼睛，偷偷看了一眼风衣男，想说什么又顿了一下。接着才说，兄弟，找伴侣这事不能着急，毕竟是人生头等大事嘛，慢慢来吧，有资源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只有这样了。于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老杨看了看表，时间又过了好久，老杨心里产生了好多好多的想法，但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回家，再不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千万不要让妻子守活寡了。老杨心想，我有领导要陪，有人要把我当领导陪，有发小陪，有朋友陪，早上要看报，中午要休息，下午要喝茶，晚上要应酬，时光好快。然而女人呢？为了爱情，她跟了我。有了孩子，她跟了孩子。早上孩子，中午孩子，晚上孩子。除此之外，做饭，洗衣，拖地。一个男人对女人说，你可以找你的闺蜜玩啊。女人说，是啊，我的闺蜜就是我的孩子啊。她的时光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