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b></p><p class="ql-block">人生已过六十,却无法把自己等同于老人行列,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走路带风,精力充沛的行动者。</p><p class="ql-block">也常常陷入对童年往事的回忆之中!并深深的悲悯年少时,那些一起长大的、小小的、模糊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二、</b></p><p class="ql-block">前几天 ,村里的一个姐妹,在微信里与我聊起往日里她认为有趣的事。</p><p class="ql-block">她说,那时候她和谁谁谁晚上去河边洲上流卜溪生产队的地里偷萝卜,哑巴伯伯拔一个萝卜就吭一声,大伙儿就一齐骂他,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起就觉得好笑。</p><p class="ql-block">因为是哑巴,你骂他,他也听不见!</p><p class="ql-block">又说,她经常去,有一大帮人,好像没有我。</p><p class="ql-block">我说,我真不知道有这回事!</p><p class="ql-block">她又说,她和某某某,晚上去桐玉里茶园生产队的禾田里去偷禾穗,桐玉里在河对面,桐玉里人的田却在我们这边。问我不知道吧!?</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还是集体所有制!</p><p class="ql-block">为了不挨饿,偷一点集体的农作物,填饱肚子,不算什么丢人的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span></p><p class="ql-block">我们的村子很小,那时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女孩子就有八个,还有比我们小一二岁的。</p><p class="ql-block">不管是上山扒松毛、割柴草,还是下地里打猪草,每人背一个背篓,都是一大群人。</p><p class="ql-block">通常打满一背篓猪草,要在米家庄坪上的菜地边,田埂上,弯着腰、低着头从东头走起,一直到老渡口河边上首,再折回来。</p><p class="ql-block">我一般不敢大喇喇走到菜地中间去,仅限菜地边边上,偶尔发现一拨很茂盛的野菜,左右看看有没有人盯着,紧跑几步冲过去,拔了就飞跑回地边,不然是要挨骂的。</p><p class="ql-block">如果运气好,碰到鹅儿瓤之类,就不用镰刀,双手一齐媷,野菜也经不起我们隔三差五的来光顾呀!</p><p class="ql-block">有时候,地边的野菜都被人拔过,留下一些小小的秧秧子,只好往前方左右去寻找,人家家里也养了猪呀!</p><p class="ql-block">背后的背篓在身后越来越重,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还是在田埂、地头低着头走着,看见一株野菜就弯腰去割一下。大家都默不作声,也饿得没力气说话了。</p><p class="ql-block">最后到了渡船上,把背篓放下,有人的背篓猪草装满了,有人只有一大半猪草。</p> <p class="ql-block">山林,光秃秃的,就那么几匹坡,坡上的松树,地上的茅草,我们这些小姑娘三天两头的扒拉,实在是找不到柴草。</p><p class="ql-block">有时候,到了山上,就坐下来也天南地北的聊天,反正大人也看不见。</p><p class="ql-block">看看天色不早了,背篓里只有浅浅的一点点金黄的松毛,有人提议去攀折松树枝。</p><p class="ql-block">松树属于集体的,被大人发现是要被罚工分的,只能偷偷的。</p><p class="ql-block">于是七手八脚爬上松树,把树枝折断,放到背篓底部,绿色的松枝上面盖上浅浅的一层金黄的松毛,回家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四、</span></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要给国家无偿交公粮,田里打的粮食60%要交给国家,当作农业税及各种税。公粮送到潭湾粮站,要求粒粒饱满,要干透。</p><p class="ql-block">1979年夏天,我也参加了生产队送公粮的队伍。我刚从辰溪县一中高中毕业,回到村里,父亲是生产队队长,我跟父亲说,我也要去送公粮,父亲说,你挑不动,我说我少挑点。</p><p class="ql-block">父亲给我借了一对小小的箩筐,称了40斤稻谷,参加到送公粮的队伍。</p><p class="ql-block">那些男劳动力挑着沉重的、满满的两箩筐金黄的稻谷,颤颤悠悠的跨着大步对我开着玩笑,都走到前面去了。</p><p class="ql-block">男人们大都打着赤脚,有的穿草鞋,那种用稻草编的草鞋。</p><p class="ql-block">劳动妇女都换上平时出门才舍得穿的衣服,也颤颤悠悠挑着沉重的一担稻谷,从我面前笑着走到前面去了。</p><p class="ql-block">父亲见我挑不动了,就停下来在前面等我,然后从我的箩筐里捧了一些稻谷放到他箩筐里,父亲的箩筐实在太满了,装不下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挑着沉重的一担稻谷先走了,他是队长。父亲脚上穿着用轮胎底做的草鞋。</p><p class="ql-block">我一个人远远的落在后面,走一段路又停下来歇歇,肩膀像火烧一样生痛。</p><p class="ql-block">这条路我太熟悉,在县城读了两年高中,每个星期五放学,二十多里路,一个人走到家,有时候天都黑了。星期天下午,再从家里走这条路到学校,背上一个星期吃的大米,家里给2元钱作买饭票的伙食费,再带上家里自制的酸菜,用干辣椒炒好,装在一个罐头瓶子里,要吃五天。下一个星期就带干辣椒炒黄豆。学校饭堂里5分钱一份的炒白菜,我从来没买过。</p><p class="ql-block">十多里路好漫长呀!我挑着公粮好不容易到了潭湾。肩膀都磨出血了。</p><p class="ql-block">当时,我还不满十六岁。</p><p class="ql-block">到了潭湾粮站,人山人海,都是挑着稻谷来送公粮的乡亲们。</p><p class="ql-block">父亲看见我到了,才长长的松了口气!</p><p class="ql-block">我们生产队的人还在排队。</p><p class="ql-block">粮站质检员权利大得很,说你们生产队的稻谷不合标准。你就得乖乖的听他的,把那些他认为不合标准的稻谷倒出来摊开再晒,炎炎烈日下,几十号人急急忙忙,满天大汗的忙碌半天,直到质检员许可了,装箩筐过秤,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终于可以回家。</p><p class="ql-block">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也舍不得花几分钱去买点东西吃。</p><p class="ql-block">有人早上煎了糍粑,这时从担着的箩筐里拿出来狼呑虎咽的边走边吃。</p><p class="ql-block">有人比较舍得,看见路边有炸油糍粑的摊子,五分钱一个,花一角五分买3个油糍粑,用树叶子包着,家里有3个娃儿,自己饿得直咽口水。</p> <p class="ql-block">当时的农业落后,生产力低下,产量也低,交了公粮后,国家政策规定按人口劳动力每戸每人应该分多少就是多少,即使生产队的谷仓里有粮食,也不敢私分,否则后果很严重。</p><p class="ql-block">五黄六月,青黄不接时,很多人就断粮了,只能请求上面批准,发一点救济粮。</p><p class="ql-block">每家每户家里煮饭时,都会把红薯、萝卜、青菜之类,和饭一起煮。</p><p class="ql-block">炒菜只放一点点油,或者不放油,号称“红锅菜”。</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没有或少见肥胖的人,男人瘦瘦的,女人苗条。</p><p class="ql-block">很少有人生病看医生,碰到头痛脑热,就刮痧,整个后背刮得乌红,或者喝一碗姜汤,发发汗,第二天就出工了。</p><p class="ql-block">再不然走去大队赤脚医生那里,给几片白色药片,吃下去就好了。</p><p class="ql-block">或者打针庆大霉素消炎,土霉素治拉肚子,不要钱,都是免费的。</p><p class="ql-block">如果需要住院,打吊针,那就天大的一件事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span></p><p class="ql-block">当年按政策,农户要送预购猪给国家,最低标准达到毛重120斤,收购价为每斤0.42元,还要扣除猪吃下去的食物。</p><p class="ql-block">听乡亲们摆龙门阵,说我们村里人某某的媳妇娘家送预购猪,两个男人用担架抬着猪,她妈也跟着跑,走了二十多里路,猪在半路上撒了一泡尿,还拉了一堆粪便,把她妈急得喊天,结果只差半斤,食品站质检员硬是不收,哭着求他也不收。</p><p class="ql-block">只好哭丧着脸,很气愤的准备抬回家,再喂一个月再来送。</p><p class="ql-block">由于天气炎热,猪在半路上又死了。</p><p class="ql-block">两个男人气得骂娘。</p><p class="ql-block">她妈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大哭!扯长腔边哭边骂,食品站那个砍脑壳的,好可恶!差半斤就是不收呀!心痛啊!好可惜哦!人可怜!吃不饱饭,猪也可怜呀!一日早晚两餐猪食,除了一家人煮饭沥出来的米汤,就是家里小女儿天天背着背篓打来的猪草,再抓2把糠洒在上面,猪也饿,吃不饱,猪也瘦得毛长嘴尖哦!那来的长膘呢!</p><p class="ql-block">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多,就这么死了。</p><p class="ql-block">咋就那么命苦呀!</p><p class="ql-block">她妈哭了一会,也哭累了,从地上爬起身,两个男人抬起死猪,又饥肠辘辘的赶路回家。</p> <p class="ql-block">通常每戸人家,都喂有一二头猪,而打猪草、割柴草,就是我们这些女孩子的责任。</p><p class="ql-block">一户人家灶堂里一年四季烧的柴火,煮饭炒菜,煮猪草都要耗费大量的柴草。</p><p class="ql-block">喂猪的猪草,也需要大量人力去田野、地头辛苦采集背回来,堆放在堂屋二三天,够煮一锅了,再挑到河边洗干净,再挑回来放一只大锅里煮熟,再剁碎放一口缸里,早晚舀来喂猪。</p><p class="ql-block">我记忆中最深的印象,就是小我六岁的小弟,坐在灶台后面的一张矮凳子上剁猪草的样子。</p><p class="ql-block">锅子里在煮饭,饭开了,米粒在翻滚,灶膛里火光熊熊。</p><p class="ql-block">小弟放下手里的刀,洗了手,把刚坐过的矮凳子放在灶台后面,人站上去,把沥筲放在一只木盆上面,用一只木瓢沥米汤,再把饭粒倒进锅里,盖上锅盖,开始闷饭,闻到锅里飘出饭香,开始结锅巴了,就停止烧火。</p><p class="ql-block">等母亲回来炒菜。</p><p class="ql-block">小弟继续坐在那里剁猪草。</p> <p class="ql-block">1983年春天,油菜花开。</p><p class="ql-block">村里的退伍军人郑茂德走乡串戸照相。我们六个姐妹在米家庄坪上打猪草。</p><p class="ql-block">我提议照个相,留念!</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span></p><p class="ql-block">农村的学校十点钟上课。</p><p class="ql-block">农村的孩子,七、八岁开始上学,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就要出去干活,有的放牛、放鸭子,背上背篓,或上山或下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背着背篓,把牛赶回家。</p><p class="ql-block">吃过早饭,走一二里地、或者更远,去学校上课。迟到是常有的事,老师也不会责罚你。农村没有钟表。</p><p class="ql-block">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停歇的做同样的事。</p><p class="ql-block">等到我十五、六岁高中毕业,开始觉悟,感觉人生一辈子这样子就荒废了。</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九年义务制,也没有真正去读什么书,那时候社会倡导的是思想好!劳动最光荣!</p><p class="ql-block">想归想,现实是要生存,要吃饭就得干活。</p><p class="ql-block">已经是大姑娘了,也照样要背着背篓去打猪草,我们一群女孩子沿河边菜地一路下行,这些地方太熟悉了,那块地是谁家的都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我们到了小滩坪 坪上,这里全部是稻田,晚稻收割完后,就在田里撒上紫云英或蓝花草籽做绿肥,等开春了,紫云英开紫色的花,蓝花草籽开蓝色的花,远远望去,一派田园美景,像雾又像霞。</p><p class="ql-block">有的田里还有苦油菜,长出淡紫色的长长的嫩嫩的蕻子,苦油菜蕻子掐一把回去,用开水焯一下,马上捞出来,放在一个带盖子密封性能好的陶罐里,第二天取出来,切得细细的,炒干红辣椒,那真的是妙不可言,又冲又香又辣,太好吃了!</p><p class="ql-block">正在这样想得入神!有人发出尖叫声,姑娘们背着背篓四散逃去,原来是报木洞大队的“禁园佬”,外号叫“乌蛇公”的男人,挥舞着一把柴刀,追着去砍姑娘们的背篓,每个人的背篓都被砍破了。</p><p class="ql-block">报木洞人大多数都姓李,禁园佬“乌蛇公”应该也姓李,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在河岸上用炸药炸鱼,烈日下光线太强,本来已经点着火了,他以为没有点着,没有扔出去,结果就在手里炸了。炸掉一只手,不能从事劳动了,就照顾他当“禁园佬”管这一片田野,防止有人偷田里的庄稼。</p><p class="ql-block">我背着背篓,站在田埂上。禁园佬“乌蛇公”凶恶的朝我走过来,准备用刀砍我的背篓。我说我没有下田里。他翻了翻我背篓里的猪草,发现我没有撒谎。</p><p class="ql-block">我背篓里的猪草都是田埂上长大的,没有那么嫩绿。</p> <p class="ql-block">计划经济时代,物资极为匮乏,国家统购统销统一分配。当时有粮票、布票、糖票、肥皂票、豆腐票及各种副食票等等。农民好像只有布票和糖票。</p><p class="ql-block">农民也没有能力去买肉来吃,当时的肉价陆角伍分钱一斤。糖票是红糖,很珍贵的(我们叫古巴糖),也许是古巴进口来的。</p><p class="ql-block">我妹是75年出生的,我记得她婴儿时吃的米糊里经常就是没有放红糖,是灰白色。调米糊的大米,用石磨磨出来,然后放在家里煮饭炒菜的大锅里,小火,加水搅拌就成了。</p><p class="ql-block">没有别的营养品吃,有时候饿的哇哇大哭!</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要凭票供应呢?</p><p class="ql-block">现在我才了解到,如果不凭票,按人头供给,恐怕农民一点都轮不到了,上面有点权利的干部早瓜分光了。</p> <p class="ql-block">故乡的河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七、</span></p><p class="ql-block">“三农专家”温铁军说,我国要实现工业化、其原始的资本积累,主要是依靠农业,是广大的农民节衣缩食来完成的。</p><p class="ql-block">广大农民作出了重大贡献!也作出了重大牺牲!</p><p class="ql-block">西方的原始资本积累,是依靠战争,去杀戮,去掠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国在八十年代,80%的出口,是农产品和以农产品为原料的加工品。</p><p class="ql-block">温铁军教授说,希望那些专家在作总结时,别忘了农民在改革开放初期,所做出的重大贡献!</p> <p class="ql-block">作家刘震云说,我们这个社会,亏欠农民工太多了!农民工创造了那么多的剩余价值,建起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但是,城市的繁华与他们无关,他们住的是工棚。</p><p class="ql-block">农民工为城市的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却没有占有城市的资源,享受城市的福利!</p><p class="ql-block"> 2024年4月8日 14:58时</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